他的脾气也太差了吧。
脑海中猛然闪过这个想法,她胡乱用手一挡,只想挡去那疾飞而来的杯子。
手腕猛然一痛,随即只听到哗啦的一声,杯子被反弹到地板上,被摔得支离破碎。
“嘶。”有一抹痛楚自脚腕传来,夏雪惜还未赶得及低下头查看是不是被飞溅的玻璃碎花割破了皮肤,只听一阵急促的轮子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她捂在脸上的手被人猛然扯了下来。
“你……?!”男人用着一双剧烈收缩的黑亮瞳仁直盯着她瞧,那震惊的神态仿佛这刻的他正在面对着的是一个怪物。
只是,怪物!?
眉头骤然紧抽,她猛地从他身上抽离双手,退后一步,她俯视着他,口吻里也插进了明显的不满,“我说,你这人脾气真烂耶。”
哪有人会这样,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轰人家走的。
“我不是故意的。”他楞楞地说着,随后猛然意识到她手上的伤,推着轮椅更靠近她一下,便伸手就将她的手拉至自己的眼前。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这样伤人了吗?”显然,某人并不满意他的答案,仍旧皱着眉在训话。
“对不起。”当她手上那些微的红映入眼底时,他目光一暗,修长的指轻轻地在上面流连抚摸,似是想要将上面的红肿消除。
“诶,我说,你可以放手了吗?”夏雪惜看着他仍旧在低着头抚摸着自己的双手,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愿,不禁出声提道。
要知道他自己显然不觉得累,但是,她可累极了,在他双手的力度下,她被逼弯着身子,这姿势可难受了。
“对不起。”他微微一震,随后恋恋不舍得松了开来。
也是呢。现在的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他这样唐突的举动实在会令她感觉到怪异而反感。
夏雪惜得到了释放,马上直起了身,并退了一步。
他因着她的动作,暗下了眼神,垂眸眸光自她身上移至地板,却在这下落的过程中,看到她裙角下面,那纤细的脚腕蜿蜒着一条极细的血痕。
他的眸光骤然紧瞅,伸手用力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桑琪。”低沉的声音因酒精的关系,而蒙上了一层沙哑,他停在房间的门口,就向楼下唤着。
不多时,洛桑琪便走上了楼,出现在他的眼前。
“怎么了?”低头看着他着急的神色,她其实已经估计到了,一定是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
因为在过往,就算是怎样的痛楚,他也从不会出现这样紧张以及担忧。
“帮她清理一下脚腕的伤口。”昊浩天将轮椅转了个方向,重新面对房间里的人,却在这刻发现,原本站在房间正中央的某人,这刻竟走至窗户边缘,一伸手将原本盖得严严密密的窗帘哗啦啦地拉开了。
无数的阳光从窗外透入,一下子令昊浩天不习惯地眯起了眼。
半眯的视线中,那站在窗沿的人影仍旧没有停顿,,她继续伸出小手,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一下子推开了。
一阵阵清新的空气从窗外扑面而来,夏雪惜满足地眯起了眼,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起来。
要她再继续闻着这烈得令人发咳的酒气,还真要她的命。
转身看着门外的二人,她灿烂地笑着,“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洛桑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的举动,再低头凝了身侧的他一眼,随后转身走至自己的房间取出相关的药膏。
她知道,无论这个女人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所以,这一刻,她知道,就算维克有多不愿意,甚至反感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会任由她继续胡作非为。
当洛桑琪返回昊浩天的房间时,猛然发现,下面的佣人正在清理着满室的狼藉。
而一旁,夏雪惜坐在沙发上,双手撑头,就这样直直地望着昊浩天,低嚷:“我饿了。”
饿?。
现在是中午时分,旭爷和她来的时候,理应和她吃过午饭才对。
只是,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蹲下了身,详细地帮她清理伤口。
“谢谢。”她微微一怔,随后笑着低头向她说着。
洛桑琪没有出声,仍旧在处理她小小的伤口。
昊浩天看着她红润的侧面,出声问着:“他没和你一同用餐?”
看样子霍正东将她照顾得极好,过去那尖尖的下巴,这刻已经充分地圆润了起来。
“我没吃。”她抬起了头,看向他继续道,“我不习惯西餐。”
昊浩天一怔。
也是。在过去,她在这里吃的,全是他故意安排的中国式料理。
想到这层,他抬头唤着已经清理完毕的佣人,吩咐道:“安排一些中国式午餐给小姐。”
佣人领命,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夏雪惜唤停。
“两份。”抬头,扬起了单手,露出了她白白嫩嫩的两根纤细的手指。
“你吃得下两份?”昊浩天怀疑地看她,虽然她明显比之前胖了,但这身形仍旧是偏瘦的,这样的她,他不认为她可以吃得下两份,除非……
果然,接下来,她扭头望着他,娇笑着:“我知道你没吃,你陪我一起。”
看来她果然是接受了睿胜旭的委托,前来照顾他。
“你自己吃,吃完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他转开了身,不再看她。
他要的并非是她的照顾,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她回想起过往一切的机率就越大,而这些,他决不容许。
“那算了。”她也没有勉强,只是在洛桑琪最后为她贴上药布的那一秒站了起来。
低声道着谢,她走至门口,拉起了那一小箱的行李。
就在昊浩天以为她会就此离去的时候,她的话却出人意料地响起,“我累了,隔壁的房间可以用的吧?那我休息了。”
虽然严浩军已经和她说过,隔壁的房间是她以后休息用的住处,但,基于礼貌,她还是得先和主人家打一声气招呼。
不过,显然,这个主人家的脾气真够坏的,所以嘛,不等他反应,她拉着那一小箱的行李,就走出了房门。
昊浩天直直地楞在原地。
这就是之前的她?。
怎么才半年不见,她的性格好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因为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吗?还是因为在这半年里,霍正东将她宠上天了?
不然,面对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他,任是别人,该懂得自讨没趣地打道回府。
而她却犹如在自已的家中,出入自如。
在原地楞了数分钟,他才惊醒着回神。
她不能留在这里绝对不能。
只是,抬头吩咐着佣人继续准备午餐,他才伸手推动着轮椅,转出了房间,再转入了隔离的房内。
她已经将那一小箱的行李放在角落的一旁,伸手将室内的窗户打开,再转身旁若无人地坐在床沿。
“我要休息了,你进来干嘛。”不满地睨着他,她懒洋洋地问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叫他陪她吃午饭,他不答应。
现在她要休息了,他还进来干嘛。
“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吃完午饭就回去。”昊浩天沉下了脸,驱赶味十足地向她说着。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真自大耶。”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额,她无辜地和他平视。
“这儿是我家。”怎么半年不见,她竟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可是叫我来的人,不是你。所以,你无权赶我走。”她疲倦地打着呵欠,丝毫不理会他沉下的脸色。
耍深沉?
他确是有这个资本,可是,她在面对东的时候,早已习惯了。虽然,东在她面前不会,可是,在她不在的地方,他总是会显露出来的。
而她曾不只一次见过了,所以,对于他这刻这种深沉,丝毫不觉有异,只认为是病人无故发脾气罢了。
说白了,就是小孩子一个。
扭扭捏捏的,欠拍小孩。
“这儿是我家。”昊浩天无语了,现在究竟是谁在耍无赖,而她还要用着那种对付小孩子的态度来面对他。
“可是,他是你嗲地。”无奈耸肩,她丝毫不以为然。
他家,不就等于那个睿胜旭的家吗。
有什么区别,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别扭得紧。
“他不是。”昊浩天的瞳仁骤然一紧,本来还算平静的神态也出现了冰冷的寒意。
“好,不是就不是。”小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会傻得和他计较。
“现在姐姐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啊。”用着劝慰小朋友的语气,她弯身将自己脚上的鞋子除下,随后莫视某人惊呆的神色,直接掀开被单,钻入床中。
真舒服。
叹喟一声,她眯上了眼,舒适地摩擦着小脸,随后沉入睡梦之中。
一旁,昊浩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系列的举动。
这真的是小婧!?
那个柔柔软软的、惹人心怜的人儿?
震惊地看着她闭上双眼,舒服休憩的模样,他眼中盘旋的震撼仍旧。
只是将她记忆消去,就可以这样影响一个人的个性了吗?
疑惑地蹙起了眉,这刻的他,真的无法相信了。
只是,不论情况如何,现在的她,他决不允许她继续留下。
一次的伤害已经足够,而他也不想要继续尝回那种惊怕的恐惧。
弯手推动着身下的轮椅,他滚至床前,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被单掀开,“起来,要睡就回自己家里睡。”
“真小气。”被逼睁开双眼,她却仍旧躺在床上,伸手伸了一个懒腰,她才懒洋洋地支起了身。
“我告诉你呀。”弯膝,坐在床上,她直直地平视着他,语气坚定,“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双腿好起来了,否则,我不会走的。”
既然接受了人家的拜托,她就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要么,她就不接受别人的委托,要么,她就会努力到底。
这种半途而废的事,绝不是她会做的。
“为什么要帮他。”昊浩天沉下了脸。
他根本就不值得她出手,更不值得得到她的原谅。
“为什么?”夏雪惜喃喃咀嚼着他的问题,黑白分明的眼珠圆滚滚地转动了一圈,“其实,我也不是帮他。只是看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忽然因为自己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而跪在自己的眼前,那种感情让我想到了我的家人,仅此而已。”
“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不用花心思来管我们。”
下跪。?
他以为只要他下跪,就可以将过往的事,从此一笔勾销了吗?
“我有说要管你们了吗?”懒懒睨他一眼,夏雪惜直了直身子,“我只是想遵从自己的处事风格,既然我答应了他,自然不可能什么事也不做就这样走了。”
“没人会怪你。”他不会,而他更加不会。
“诶。我说,你这个人真有问题耶。我有说过在意其它人的想法了吗?你干嘛总是在赶我走。如果你真的很想将我赶走,成呀。那你赶快好起来,站起来给我看,这样,我就可以飞回中国,和他们一起了。”气恼地瞪着他,她伸出了一根手指,毫无仪态地直指着他,骂着。
真是的。
这男人,他以为自己身上贴金了吗?以为她巴不得粘在他身上吗?
从他进来这么久,就一直在她耳边嚷呀嚷,直哄她走。
在中国,她哪里曾被这样对待,东、叔叔和婶婶巴不得她天天和他们粘在一块呢。
而这个男人,好像将她看成什么毒蛇猛兽似地,一秒也不想让她待在这里。
她哪里有这么惹人厌了。
昊浩天望着眼底那只葱白的手指,呆楞原地。
这种泼妇骂街的景致,他从未想过会在她的身上发生,她的变化……会不会太大了?。
“你干嘛一定要将我轰走,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就算我留在这里也用不了你多少钱。”就算她真的会用钱,也是那位先生支付,他根本用不着付出一分一毫。
不满地收回了手,望着眼前呆楞的他,她直接提出了疑问。
“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昊浩天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只是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句解释。
“外人?!”挑眉,好笑地向他挪前一步,“你家里的佣人也是自己人?”
虽然,她不想将自己和他家里的佣人混为一谈,只是,这家伙果然有够的别扭。
“他们在这里做了很长时间。”他仍旧神色平静地答着。
只是,她目光一挑,唇间的笑容带着明显的揶揄。
“是吗?怎么我听说,因为某人的脾气太差,所以这里的佣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该死的严浩军。
昊浩天眼底有着些微的跳动,却仍旧不动声息地按下。
“没话说了?既然没话说了,那么我可以留下来了吧。”好笑地凑近,她弯出的弧度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贝齿。
他目光晃了晃,这种笑容,即使过了再长时间,仍旧不变。
“为什么要离开中国,来到这里。”她和霍正东的感情应该很好了吧,既然如此,何必过来,和他分开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而霍正东呢,为什么会让她过来,他应该知道,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威胁。
“你是不是认识我?”她莫视了他的问题,径直盯着他问。
他放在轮椅上的手骤然一紧,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原先的表情,“你认为是?”
他不知道,睿胜旭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只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她回想起过往那血腥的记忆。
“你应该经常笑的吧?为什么现在不笑了?”她仍旧莫视他的问题,只是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盯向他的唇边。
,在那俊逸的薄唇旁,有着几缕笑纹,虽然很淡,却是明显地显露在那。
如果他之前不是经常笑,就不会有这笑纹的存在。
昊浩天的目光紧了紧,再这样下去,他怕她会很快想起这一切。
握着轮椅的手放松,他转开了轮椅的方面,背对着她,“你收拾下,然后下楼吃午饭,我安排人将你送回去。”
正想推动轮椅离去,却发现轮椅被一股力量卡住,无法动弹。
“你这是在逃避吗?”某人大咧咧地止下了他滚动的轮椅,上前几步,转身停在他的身前,蹲下。
“。而且,我还知道你将朝阳集团的股份全移至我的名下了。”
昊浩天的眸光骤然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