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众人也没了兴致,纷纷散去。
姜梨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姜元柏应当不愿意看着这门婚事黄了才对,可为何姜元柏却主动提出婚事作废?
姜梨终是快步上前,追上姜元柏。
“父亲!”姜梨唤道。
姜元柏转身,见是姜梨,便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笑意,“梨儿可有什么事吗?”
姜梨犹豫再三,终是问出心中疑惑,“父亲为何会提出两家退亲?”
姜元柏目光落在姜梨那与叶珍珍相似的眉眼上,“因为梨儿并不中意周彦邦!”
闻言,姜梨猛然瞪大双眼,心中怦怦直跳,一时间姜梨也不知她的算计,姜元柏到底知道多少。
姜玉娥爱慕周彦邦的出身,若非一点胜算也没有,她断不会孤注一掷。
先是姜梨将周彦邦送来的东西,尽数送去姜玉娥的院中,让姜玉娥以为周彦邦心中或多或少是有她的。
而后,姜梨故意在姜玉娥的必经之路,与桐儿闲谈。
“二娘子既然对周郎君无意,为何不与主君开口,好早些拒了这门亲事?”桐儿余光瞧见姜玉娥的身影,故意扬声道。
姜梨叹息一声,“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的夫妻想来都是如此,又有几个能够两情相悦的?况且周家玉姜家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对两家来说都是乐见其成的,又怎会轻易退亲?”
桐儿深以为然,“那倒也是,周郎君出身名门,生得又一表人才,这样的亲事整个上京难以寻到第二人!只是这样好的亲事,偏偏二娘子不喜欢!”
“我并非不喜欢周郎君,只是将他视作兄长,并无男女情爱!倒是听底下人嚼舌根,说是周郎君待四妹妹格外不同,若真是这般,与周家定亲的不是我,而是四妹妹便好了!”姜梨仿佛真的十分惋惜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不得在一起。
姜梨与桐儿边说着边走远,后边的话姜玉娥再也听不到了。
只是这番话却让姜玉娥听了进去!
周彦邦隔三差五送东西来,说明周彦邦心中有她!
而姜梨偏偏又对周彦邦没有男女之情,倘若她大胆些,与周彦邦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姜梨顺势退亲,姜家与周家的亲事便要有人顶上,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念头在姜玉娥心中渐渐生根发芽,直到周家人前来拜年。
姜玉娥买通伺候的婢女,故意将酒水泼了周彦邦一身,趁着周彦邦离席,便趁机上前勾引。
周彦邦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可私下里是个贪图享乐的,院中通房都有好几个,姜玉娥盛装打扮而来,又豁得出去勾引,周彦邦自然把持不住!
姜元柏见姜梨满眼不可置信,便解释道,“方才见到周彦邦与玉娥在一起,你面上神情淡淡,我便知道你并不中意周彦邦。从前你母亲还在时便是这般,若遇到自己不中意的东西,神色便如你方才那样淡漠。
你母亲还在世时,我只瞧她的神情便可知晓她的喜恶!周家门第虽好,只是你不中意周彦邦,与不喜欢的人相守一生谈何容易!
为父是姜家家主,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倘若周彦邦为人正直,这门亲事少不得要继续,可眼下要你咽下这份委屈来维持这门亲事,为父于心不忍!”
姜梨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姜梨对姜元柏的情感十分复杂,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与当年不信任她,将她送去贞女堂的恨意交织在一起。
若撇开过去,只瞧退亲一事,姜梨对姜元柏是感激的,如若不然只怕她还要费些功夫。
“多谢父亲!”姜梨终是挤出一句道谢。
姜元柏摆了摆手,并未多言。
当年之事姜元柏多少有些身不由己,所有的事情皆指认姜梨弑母杀弟,姜元柏为了家宅安宁只能责罚姜梨。
只是自姜梨回来之后,一改从前倔强执拗的脾性,只剩下柔顺与疏离,姜元柏心中又不由得升起一丝心疼。
眼下二人之间,无法如普通父女那般父慈女孝,更无法如仇人一般至死方休。
见姜元柏走远,姜梨亦转身离去。
……
……
……
姜梨与周彦邦的亲事退得很是顺利,起初姜老夫人还在劝姜元柏,退亲对女儿家名声到底有损,总归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各退一步。
况且男子三妻四妾十分寻常,就算不是姜玉娥,来日也总有别人。
倒不如是姜玉娥,来日姐妹俩也有个伴!
姜老夫人见自己劝不动姜元柏,便只好来劝姜梨。
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姜梨,如今无论姜老夫人如何劝说都不松口,只说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姜老夫人见这对父女铁了心要退亲,索性便不劝了。
姜家将二人定亲的信物归还,此事便也作罢。
原本周家依旧想着要给姜玉娥一个贵妾的身份,毕竟姜玉娥出身不显,做个贵妾已经是抬举了。
谁知姜家三房竟一改从前的软弱,势必要周彦邦给姜玉娥一个说法,否则便去告官,说周彦邦玷污了姜玉娥!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姜家三房可以不要脸面豁出去,周家还要这个脸呢!
无奈之下周家便只好给姜玉娥下聘,对外宣称从前与周彦邦定亲的本就是姜玉娥,不过是传言有误以为与周彦邦定亲的是姜梨罢了!
上京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些个夫人娘子们可都成精了!
周家什么身份,姜元兴不过是个庶子,又没有正经官职在身,怎会与姜家三房结亲?
若与周彦邦定亲的真是姜玉娥,从前被误认成姜梨,为何无人澄清?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被上京贵妇圈子里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有的说,周彦邦与姜玉娥是真心相爱的,二人不顾身份悬殊,至死不渝,最后两家人被他们二人的爱情打动,允了这门婚事!
有的说,姜玉娥不顾廉耻,勾引姐夫,珠胎暗结,两家人为了掩盖丑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
甚至如何勾引的,连带着当日姜玉娥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描绘得神乎其神!
自来人们最爱听的便是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尤其是高门大户当中,一旦发生什么,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一旦传出一星半点,便只会被添油加醋宣扬开来,便是想压都压不住!
一直到春日里,这件事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歌颂周彦邦与姜玉娥的爱情故事,有人心疼姜梨没了亲娘如今连自己的亲事也被她人一朝夺去!
姜梨可不管外面如何传,只一心一意待在自己院子恶补琴棋书画。
……
……
……
春日里,迎春开得正好。
薛芳菲以琴师的身份日日入姜府教习。
这日,薛芳菲留在姜梨的院子里用膳。
桐儿将食盒中的膳食一一摆在桌上,细心的薛芳菲注意到每道菜都掺了芫荽,甚至还有一道炙羊肉与羊肚汤。
这些可都是姜梨不爱吃的,梦中薛芳菲以姜梨的身份回来复仇,自然了解过姜梨的喜好。
姜梨见状微不可察蹙眉,却也并未多说什么,贞女堂食不果腹,莫说不爱吃的膳食,便是又一口热饭果腹已经是极好的,故而姜梨早就养成了不挑膳食的性子。
姜梨若无其事的与薛芳菲一道用膳,分明是姜梨不喜的事物,却依旧能入口。
薛芳菲询问,“我记得祖母说过,梨儿最不喜芫荽与羊肉,怎的如今竟也能入口?”
姜梨浑不在意,“在贞女堂有什么便只能吃什么,若是挑三拣四便什么也没有,只能饿着肚子!时间久了,我便再无什么不吃的膳食!”
薛芳菲放下筷子,“往你这里送你素来不爱用的膳食要多久了?”
“大约有七八日了吧!”姜梨浑不在意道。
话音刚落,姜梨自己也回过味来,“表姐,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起初姜梨只觉得是季淑然故意吩咐厨房做些她不爱用的,故意让她不痛快。
可如今见薛芳菲如此询问,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
薛芳菲似笑非笑,“大约是平静的日子过久了,有人坐不住了!”
见姜梨有些疑惑不解,薛芳菲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起初姜梨眸中一片茫然,而后便只剩下跃跃欲试。
“此事不急于一时,咱们要等她先坐不住!”薛芳菲拍了拍姜梨的手背安抚。
姜梨重重点头。
这日,薛芳菲教习完之后,便出了姜府。
外头竟有马车早早等着,见薛芳菲出来,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
“阿狸!”,一袭红衣的少年露出绚丽夺目的容颜,见到薛芳菲嘴角上扬轻声唤道。
薛芳菲见萧衡前来,一双美眸不自觉弯了弯,“你怎么来了?”
萧衡手中折扇收起,朝薛芳菲伸手,“自是来接你!”
薛芳菲心情和煦,纤纤玉手落在萧衡大手上,萧衡用力将薛芳菲拉上马车。
“你这样毫不避讳的来姜府,只怕旁人会起疑心!”薛芳菲这才后怕道。
萧衡勾了勾唇,“无妨,谁人不知肃国公最爱美人,听闻姜家聘了一位绝色美人给姜二娘子做琴师,我亲自前来一赏,也说得过去!”
薛芳菲被逗笑,“这样拙劣的借口,亏你想得出来!”
二人嬉笑片刻,薛芳菲便收起笑意谈起正事,“萧衡,能否请你帮个忙?”
萧衡见薛芳菲说的认真,便道,“阿狸只管开口,我定当竭尽全力!”
薛芳菲便将自己的计划大致说给萧衡听,萧衡听罢点头,“此事不难,我身边有擅长此道之人!”
薛芳菲含笑道谢,“多谢你!”
萧衡颇为不解,“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薛芳菲最是细致入微,“你想问的是我为何要帮姜梨?”
萧衡颔首。
薛芳菲想起梦中之事,目光渐渐游离,“姜梨与我有极深的渊源,我也无法同你说清楚,只是我定要护她周全,哪怕是………”
不等薛芳菲说完,萧衡便捂住她的唇,不让她说出口,“你想护她,我帮你便是!”
望着萧衡认真的神情,薛芳菲展颜,“好!”
……
……
……
姜家正院。
“夫人,那小贱蹄子果真有问题,这几日送去的膳食都吃完了!”丫鬟来报。
季淑然闻言修剪桃花枝的手顿了顿,“你确定是她吃的?”
丫鬟点头,“千真万确,奴婢不放心又特地多送了几日,趁着送膳食的功夫还亲自去瞧过了!二娘子用起那些膳食来,跟饿死鬼投胎一般,连汤汁都用得不剩,不见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季淑然心中所想隐隐有了猜测,“换做从前,她莫说是用不爱用的膳食了,便是瞧见饭桌上有一道不合心意的便要闹上一场!”
“想来真的如夫人所猜测的那般,二娘子实在是奇怪得很,与从前的二娘子实在是大相径庭!”丫鬟附和道。
季淑然笑意不达眼底,“我就说,她当年最是跋扈张扬,如今回来跟个小绵羊似的!再者,若瑶每天练几个时辰琴艺,数年来从不间断尚且不能弹奏出《胡笳十八拍》,她不过回来短短月余,还没有任何琴师教习,竟能弹出此曲,这其中定有猫腻!”
“只可惜如今贞女堂堂主因秽乱圣地被问斩,其他人走的走、散的散,无人能够指正那小贱人的身份!”丫鬟咬牙切齿道!
若问这世间有谁能够指认姜梨身份有假,那便是贞女堂堂主。
只可惜早贞女堂堂主早在被撞破淫乱偷情被人送去官府时,便被判处死刑。
如今怕是都已经过了奈何桥,早早投了胎!
季淑然便是想将人抓来指证姜梨,也但没有这个起死回生的本事!
季淑然将一朵多余的花朵剪下,“无妨,即便是没有证人,我们也能让她百口莫辩!”
丫鬟奉承道,“那贱人能够尝一尝夫人的手段,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季淑然放下剪刀,细细欣赏起八宝白瓷瓶中的桃花。
“掌家便如同修剪花枝一般,若是花枝不听话胡乱生长,那便只能剪掉,杜绝后患!”
丫鬟谄媚笑道,“夫人所言极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