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种一切都已失控的感觉,好像他们才是被牵着走的玩偶,无形中有股力量在操纵着现在的局面。
但也不现实啊,如果元氏父女能有这么大的能力,早就自己登上那高位了,何必辛苦汲汲营营,为北秦皇帝出谋划策。
没有这么顺从的人心,人性亦是如此。
就在赫连晖想要询问时,外面走进来她的心腹侍卫,面色凝重。
“报,公主,四皇子,有情况。”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到赫连晖面前,“请公主过目,北秦似乎有异动!”
还是朝着他们天乾边境去的。
赫连晖看了眼书信上的落款暗号,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信封,快速仔细的阅览起来。
看完后,赫连晖将书信递给赫连韬,自己则是思索起来。
“防御工事?长城计划?”
不是攻打天乾便好。
但他们耗费力气修建防御工事做什么,边境那么长,修建完这个防御工事少说都要好几年,而且花费还不小,北秦的国库现在也并不是很充盈。
这招是谁想出来的,不是了摆明了在耗费北秦的国力吗,倒是给她们帮了一个大忙。
想起上次元锦意轻而易举的替叡帝解决了城池闹事百姓一事,她正不甘心呢。这个什么长城计划的办法,倒是愚蠢的可以,重点叡帝居然同意了。
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不知道吗?居然动用数十万青年劳力去修建毫无用处的防御工事,以为一个关卡就能拦住天乾的大军吗?此举甚蠢。
但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倒是聪明到了极点,估计也是一个只知纸上谈兵的‘天才’。
“皇姐,这信中所写水泥是何物?你可了解?”赫连韬跟赫连晖的关注点不一样,他对一个还没有修建起来的防御工事无法评价,但是这信上提到了好几次被称为水泥的东西,想来应该很重要。
水泥?水和泥?这能做什么?
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赫连晖转过身来,一脸疑惑,“什么水泥?”
这是何物?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北秦又搞出新玩意儿了!
赫连晖随即给内应回了一封密信,务必让他搞清楚水泥的作用。
清晨,元锦意睡醒一觉,想着今日府中还有事情,便也没有继续贪睡。
梳洗完吃过早饭,她坐下来画了一会儿符,等老夫人身边的婢女来请她时,她才不急不慢的放下朱笔,动身往浣清斋走去。
快到浣清斋的时候,迎面走来的身影让元锦意惊讶,元锦潇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大姐姐!”该有的礼节元锦意不会疏忽,她微微屈膝对元锦潇行了礼,面带浅笑。
“三妹妹今日没当值?”元锦潇带着婢女嬷嬷一行人朝这边走来,看到元锦意后,报以和善的态度交谈起来。
倒是巧了,在这儿遇到她。
“没有,祖母重视二叔他们,特意让我告假一日。”元锦意摇摇头,目光落在元锦潇身后被奶娘抱着的小男孩儿身上,笑吟吟的解释道。
“二叔离家多年,祖母重视也是应该的。”元锦潇嘴角含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素手轻轻拨动皓腕上的镯子,声音清冽悦耳。
今日元锦潇过府做客,穿着一袭浅紫色绣玉兰花暗纹的广袖流仙裙,乌黑的发间戴着一套精致的白玉头面,素净典雅,衬得她明媚的容貌看起来恍如神仙妃子,远远望着便觉气质清冷华贵,周身暗香浮动。
瞧元锦意看向她身后,她连忙让奶娘抱着她儿子上前。
“来,瑢儿,叫三姨母!”
“三姨母!”已经三岁的穆瑢乖巧的叫了一声,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对这个三姨母的好奇。
元锦意嘴角扯了扯,每次她最害怕听到穆瑢这样叫她,把她一个十几岁的妙龄少女愣是叫得跟三十几岁的妇人一样。
不过谁让她辈分在这儿呢。
“瑢儿乖,三姨母好久没见你了,来,我抱一下。”元锦意就是很喜欢抱小孩儿,当然,小孩儿也很喜欢让她抱。
这不,穆瑢立马就从奶娘怀里探出双手朝元锦意扑去,一点不认生。
元锦潇站在一旁轻笑一声,并未阻拦,只是开口感叹了一句,“瑢儿倒是喜欢你抱他,不过这小子现在可不轻,别把你累着了。”
元锦意抱着穆瑢掂了掂,感觉也不是很重,一会会儿她还是能抱得动的。
“还行,还行,走吧,大姐姐。”
反正距离屋子也没多远,进屋再把他放下也行。
姐妹二人并肩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元锦潇看了一眼逗弄自家儿子的妹妹,想了想,轻声对她叮嘱了一句,“若是以后二婶一家长住府中,你千万要当心。”
元锦意佯装疑惑的扭头看来,元锦潇却是不说话了。
该提醒的时候她已经提醒了,她这么聪明的人,多说也无益。
就是她很意外,明明是父亲的外室怎么又成了她二婶,真是奇怪。
看来一会儿得先观察观察再说。
元锦意收起脸上的疑虑,对元锦潇微微点头,心里却是很认同元锦潇的情报速度,这么快就把汤氏和他二叔调查清楚了。
她也不知道汤氏是怎么个路数,明明都被她追杀到边境了,结果现在还敢堂而广之的回梁安城。
只是还好,汤氏她们并不知道当初下令追杀她的人就是自己,还以为是母亲买凶追杀她们的。
回来得好,她正愁没地方下刀子呢。
“见过大小姐,三小姐!”门口的婢女笑着请安,连忙帮她们掀起帘子。
元锦意抱着穆瑢,人还没进去,声音就先到了,“祖母,您瞧瞧,谁来了?”
元锦意绕过屏风就看到老太爷带着自己的爱妾们和几个庶子庶女都在这儿坐着了,屋子里气氛有些低迷,想来又是一群不长眼的家伙在找自家祖母的茬呢。
“祖父也在呢,见过祖父。”元锦意头都不带低一下的,敷衍的对着元邝行了个礼,就朝老夫人跟前走去。
“怎么,看不到你庶祖母她们?”老太爷不满的看着自家这个被族人吹捧上了天的元氏麒麟儿,心生不息。
身为女子,混迹官场,成何体统。
而且这几次相见给他的印象都不好,没规没矩的,竟然还敢把自家长辈关进柴房里。
若非彻儿三令五申让他不准为难她,他早就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了。
元锦意把穆瑢还给身后的元锦潇,神色夸张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对着把怒气想往她头上撒的老太爷玩味开口。
“庶祖母?在哪里?祖父,在外面玩玩就得了,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搞的府中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到时候对您身体不好。”
她现在可是没有任何顾忌的人,敢说她的不是,那就是自找不快。
丽姨娘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元锦意,挥着手里手帕指向她,“你.....三小姐,谁教你这样口无遮拦的,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好啊,还说什么梁安城的贵女典范,结果在自己长辈面前就是这副德行。
“闭嘴吧你,我孙女儿也是你一个妾室敢指手画脚教训的。”老夫人刚对自家小曾孙笑了笑,还说想抱一抱的,结果就听到自家孙女被人指着脸质问,顿时不爽起来。
给她脸了不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丽姨娘收回手,不服的看着老夫人,见她满头白发,容颜苍老,心里不屑冷哼。
就算她是国公府府老夫人又如何,不得老太爷喜爱,就如同枯萎的鲜花似的,不中看也不中用。
“妾身怎么说也是三小姐的长辈吧,怎容她如此作贱。”
她好也是给老太爷生了女儿的人,怎么就不配让她请安。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拨动手中佛珠,眼神嫌弃。
“长辈?你算哪门子长辈,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自己心里合该有点数。没让你给她行礼就算不错了。”一个烟花柳巷出来的贱妾,怎么敢当得起她宝贝儿孙女的长辈,老祖宗听了估计都要气笑。
元锦意轻抚裙摆坐下来,笑着接过绿舞递来的茶水,淡淡的看了对面一眼。
元锦潇也是象征性的给老太爷见了礼后,便抱着自家大胖儿子坐在老夫人身边去了。
“行,就算三小姐身份尊贵不给妾身见礼,那大小姐呢?”丽姨娘揪着手帕,加重了话中尊贵二字,不悦的看了元锦意一眼,又将炮火指向元锦潇。
老夫人抱着自家小曾孙都直想翻白眼,毫不客气的对着丽姨娘怼了回去。
“你疯了,你让世子夫人给你行礼,好大的脸!”
天爷啊,菩萨,她是不是今早洗脸的时候脑子进水了,啥都敢想。
她的孙女儿谁人身份不尊贵,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在这置喙。
丽姨娘脸色青紫交加,倒是她一时脑子抽筋,忘记元锦潇也是嫁入了国公府的人。
但这不重要,她今日非要争一口气才行,她转头拉着老太爷的袖子,西子捧心般撒娇起来。
“老太爷,您瞧瞧老夫人是怎么骂妾身的,妾身委屈啊。”
“呕!”元锦意捂着胸口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众人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看到了一点令人不适的画面。”
鸡皮疙瘩都给她刺激出来了。
“什么画面?”这时,元彻带着魏夫人和桂圆走进来,听到元锦意说话,好奇的询问起来。
“父亲,母亲!”元锦意站起来,余光瞧着丽姨娘难堪的脸色,心里乐呵,“没什么,就是在跟祖父开玩笑,怕他一把年纪了受不了丽姨娘撒娇的画面,身体万一有什么不适。”
丽姨娘差点没羞得遁地而逃,旁边的元湘淳气愤的看着元锦意,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并不敢开口帮腔。
老太爷当即垮了个批脸,抬头看向元彻,冷哼一声,“看看,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是,我知道我教了个好女儿,父亲不用替我高兴,省得她听了这话日后骄傲自满。”元彻对老太爷一拱手后,面不改色的坐下来,又对给他行礼的元锦潇抬了抬手,目光落在自己孙子身上,总算有了笑容。
“你....逆子!”元邝是真的被他气到了,血气逆流,脸色通红。
这事儿总得有个人从中调和才行,不然这么僵着一会儿来客了,可就叫人看笑话了。
“父亲,您别激动,小心身子,毕竟您儿女还年轻,都指望着您呢。”魏夫人上前给元邝见礼,端着得体笑容开口劝慰了两句,但不等元邝接话,她就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母亲,去接二弟妹他们的马车已经出发,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回来,公孙姨母她们估计也快到了。”
元锦意嘴角抽抽,她母亲劝说的方式可真是火上浇油呢。
桂圆坐到元锦意身边来,元锦意摸摸他的脑袋瓜,对他眨眨眼。
老太爷气了个仰倒,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但此时并无人关注他。
老夫人听到魏夫人的话后,面露微笑,“好好,辛苦烟儿了,快坐下。”
哼,刚才欺负她老人家一个人,现在她的靠山都来了,有本事继续说啊,说啊。
斜了这会儿跟哑巴似的一群人,老夫人抱着穆瑢跟魏夫人唠起家常来。
“听你公孙姨母说,小雀跟如风那孩子倒是看对眼了,真是一双好姻缘。”
魏烟端庄的入座,浅笑着回应。
“公孙小姐天真烂漫,如风那孩子是个稳重的,确实相配,就是我魏家高攀了一些,就看今年如风秋试能不能再进一步。”
如果风儿今年能登顶进士,那也不算委屈公孙小姐,而且她魏家男子从不纳妾,家风清明,雀儿定不会受委屈的。
更何况这事一定下来,她嫂嫂立马就在梁安城换了大宅子,生怕这俩孩子成亲后住的不舒心,还特意分了东西两院,到时候各住各的。
“可别在你公孙姨母面前提高攀这话。如风才十八岁,便已经是举人之身,难能可贵。你公孙姨母对这个未来的孙女婿满意着呢。”
老夫人端起茶杯浅抿一口,锐利的眼神淡淡扫了一眼坐在她下首的两位姨娘。
就她们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敢妄想勋贵之家的千金,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真以为贴了国公府的名头自己就值钱了,笑话。
老夫人意有所指,刚才叫嚣着让老夫人必须给自己儿子娶高门贵女的两位姨娘顿时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毫无生机。
屋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交谈声,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请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