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进门开始就怪怪的,她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
元彻下意识一摸喉咙,在老夫人担忧的目光中轻声解释道,“儿子在江南水土不服,加上吃错了东西,嗓子有些沙哑,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老夫人微微点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温柔的对元彻叮嘱着,“那你可得仔细身子,别等老了以后像母亲一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
“母亲,您只是近日太累了,没有生病的,咱们好好养养....”
......
元锦意站在门口听了几句屋中的交谈后,转身回来坐在椅子上。
她端起茶杯,垂着眼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没多一会儿,元彻从屋中出来,看见坐在椅子上的人后,话语突兀的凌厉起来,“到我书房来!”
嘭!!
刚端上来的茶杯被元彻扔在元锦意脚边,滚烫的茶水飞溅在她裙摆上,元锦意淡然的站着,一动不动。倒是书房里的两只八哥吓得不轻,使劲扑腾着翅膀,小嘴嚷嚷着,“王八蛋,王八蛋!”
元彻横了两只八哥一眼,两只‘势利鸟’立马就噤声了。
隔着书桌,元彻声音冰冷的质问起元锦意来,“为何不救你二叔?”
元锦意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碎片,深吸一口气,眼神幽怨的盯着元彻。
“救?怎么救?不如父亲您告诉我,女儿该怎么救二叔?”
“五条性命,人尽皆知,连陛下都过问了女儿好几次,怎么救?”
“父亲不知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国公府吗?若是这次留下话柄,以后您在朝堂上还如何立足,女儿还不是为您着想!”
元彻哑口无言,只是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但快速隐去。
不过一想到她在这次事件中,毫无救助之意,心里还是十分不悦。
“可那是你亲二叔,你就不能想个法子,至少让他保住性命啊。”
以她的本领,这个小小的要求是绝对没问题的。
“女儿也想啊,可女儿哪有这么聪明,能想到两全的办法。
而且以往遇事都是父亲想办法处理的,女儿只需听从吩咐即可,这次父亲外出公干,偏生二叔又是在这事出事,女儿六神无主,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
元锦意一脸理直气壮的拍拍手,脸色还有些不满,似乎还在怨怼元彻的不是。
“这么说还怪你二叔出事的时间不对?”元彻收紧拳头,半眯眼眸有些愕然。
元锦意微撇嘴角,脸色凝重的挑眉。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父亲,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也不用计较这么多了吧。
您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您这一回来,朝堂上少不了人参奏你的。”
什么叫不用计较了?那他岂不是白死了?呸!
还说什么血脉亲缘,也不过如此吗,在他们眼中,权势果然比血亲更重要。
“参奏我?你二叔都已经以死谢罪了,有什么好参奏的。”元彻想了想,一屁股坐下来,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端倪,他手指抚摸着桌上的折子,眼底流露出一丝对权利的艳羡。
元锦意抬脚走到旁边,目光落在窗外的风景上,音色焦虑。
“二叔是死了,可这有心之人难免会怪您有包庇之意,说您故意窝藏嫌犯之类的。”
元彻抚摸折子的手一顿,满不在乎的开口,“哼,这些言官真是找不到事做,这都要参奏。
不用担心,相信陛下会站在我这边的。”
元锦意沉默,心想你好大的脸啊。
“行了,你忙去吧。”如今他才刚接手元彻的身份,不能跟她一直待在一块儿,否则容易露出破绽。
元彻挥挥手,示意元锦意退下。看来今日是无法给她添堵了。
“是,父亲。”元锦意屈膝,转身离开。
元锦意刚走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转头看向元彻,“父亲,母亲近日病了,若您有空,可否去看看她?”
“好!待我忙完就去。”元彻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对元锦意露出一抹仁厚的笑容,却在她转身后,变得轻蔑。
嘁,又不是他真的媳妇,看什么看。
不过想到魏氏那一身华贵高雅的气势,以及她如花般娇艳的面容,元彻心底有一丝垂涎。
只是可惜,居然病了,病得真不是时候。
元锦意出了书房,刚准备去看望看望魏夫人,就见绿歌撑着伞在院子外面等她。
见元锦意上前,绿歌对她恭敬福身,“三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元锦意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绿歌过去了。
精神恹恹的老夫人靠着软枕,对元锦意伸出手来,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锦意,到祖母这里来!”
“祖母!”元锦意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略显疑惑,“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这是清醒了?
“祖母看到你二叔了,你二叔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夫人握着她的小手,老脸上血色淡薄,看起来风一吹就能飘起来。
元锦意哭笑不得,“祖母,您兴许是看错了,二叔不在家中。”
“不会的,就刚才,我还跟他说话来着。”老夫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肯定之色,握着元锦意的手也紧了些。
“祖母,那是父亲,不是二叔,您定是认错人了。”元锦意一笑,对她摇摇头。
“认错了?”老夫人迷惑的喃喃自语,低着头有些茫然,“可我真的看到你二叔了啊!”
白嬷嬷站在一旁,眼底满是无奈的解释,“老夫人,老奴就说您认错了吧,二爷不在府中呢。”
“认错了,认错了!”老夫人念念叨叨的点头,眼皮子逐渐沉重,还没等元锦意接话,她又迷糊的睡了过去。
元锦意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跟白嬷嬷一起扶着她躺好。
片刻后,白嬷嬷将元锦意送到院门口,抱歉的对她说道,“三小姐,让您费心了。”
如今老夫人的病情是越来越重,居然连人都分不清了。还大老远的让三小姐过来。
二爷这事给老夫人的打击太大了,大夫都说对老夫人寿数有影响,她们现在照顾老夫人可是丝毫不敢大意。
元锦意微微一笑,一脸淡然的开口,“不碍事,白嬷嬷,还请你照顾好祖母,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毛管家提便是。”
“老奴晓得,三小姐放心。”白嬷嬷点头,又看了看元锦意,关心的对她说道,“三小姐也得注意身子啊,还好现在老爷回来了。”
元锦意点头,笑而不语。
次日,果不其然,一上朝元彻就被弹劾了。
叡帝得知此事后,则是四两拨千斤的将折子打了回去,元彻挺直腰板,一脸硬气的斜了几眼弹劾他的言官,眼神倨傲。
另外叡帝还在朝堂上宣布消息,八月北巡去往皇陵祭祖,届时太子监国,五品以上官员要去一半,名单一会儿下发,大家该打包打包,该交接交接。
小行宫。
赫连晖拿起手中的纸条,轻狂的笑容不加遮掩,贝齿展露,“哈哈哈!成功了!”
“太好了,这一次,我们定然不会再落败于他人。”
有了这么个位高权重的探子,她就不信还会输。
赫连韬抱着怀里长了好几斤的小白猫,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心底横生一丝异样,缓缓开口。
“可是皇姐,你不觉得有些太顺利了吗?”
之前无论如何都拿不下的人,现在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钳制住了。难道不反常?
赫连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顺利吗?我们可是折损了不少探子和银钱,”
说是费尽千辛万苦也不为过,就为了这么一个位置,总算是为接下来的布局抢到了先机。
她抬眸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弟弟,唇边勾起一抹沉稳的笑容。
“尸首我们的人也看到了,的确就是元彻,我不信叡帝舍得用元彻的性命来下套。”
“你不要多想。眼下叡帝即将北巡,他们准备放手一搏,我们可不得帮忙添把火吗。”
赫连韬嗫着嘴角,脸上还是有些踌躇不定,但若说破绽,他一时间还真没有想到。
罢了,先观望观望吧。
“那就继续吧。”赫连韬尽可能忽视心中的怪异之处,对赫连晖一笑。
赫连晖烧掉手中的纸条,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一双凤眸盛载着不少幽光。
“嗯,针对元三的计划可以开始执行了。”只要斩断了叡帝的左膀右臂,这偌大的北秦,还不是唾手可得。
待赫连晖心情平复后,开口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卫,“叫霍五他们动手。”
元锦意,这一次,轮到你了。
过了两日,元锦意傍晚散值,搭乘马车回府时,站在门口的云亭迎上来,话语中带上一丝焦急。
“三小姐,白嬷嬷落水了!”
“啊?人没事吧?”元锦意满头雾水,这府中大小的池子都是空的,怎么会落水呢?
“不太好,这会儿还发着烧。”云亭脸色有些不好,带着元锦意往府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白嬷嬷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这突然落水,又是受惊又是着凉的,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啊。
元锦意微微蹙眉,这么严重?
“请大夫看了没有?”
白嬷嬷在府中人缘极好,又是府邸老人,对府中大小主子都很关心,元锦意也时常受她照拂。
云亭点点头,“看过了,也开了药,只是现在还没醒。”
“白嬷嬷自己落水的?”元锦意看向云亭,纳闷的询问。
不太可能,白嬷嬷一般都待在老夫人院子里,怎么会落水的。
“听救白嬷嬷的护院说,是不小心失足跌进了井里。”云亭并不了解内情,只是照顾白嬷嬷的婢女给她说的。
失足?狗屁,白嬷嬷好好的,去井边做什么。
元锦意不悦的往府中走去,这时绿酒飘过来,打着呵欠开口。
“是汤素云身边的婢女推的白嬷嬷,三小姐。”
??
怎么不早说,元锦意扫了绿酒一眼。
绿酒一缩脖子,多年的默契让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元锦意的想法,“不是人家不提前说,那汤素云突然动手的,我去找青竹姐姐帮忙时,白嬷嬷就已经在井里了。”
若是她们提前计划,她肯定能拦住,只是这也没提前啊。
元锦意心中叹息一声,把汤素云问候了一遍后,对云亭开口道,“云亭,让大夫捡好药材给白嬷嬷用,不用在乎银子什么的。”
她估计是白嬷嬷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才导致如此祸事。
“是!”云亭匆匆离开。
元锦意回到自己院子里,快速写好几张倒霉符。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那可是要受罚的。
入夜,繁华的梁安城依旧灯火通明,喧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你们看天上!”
天上,天上怎么了?
众人齐齐抬头看天,只见两道诡异的红光出现在天空之上,一左一右,呈现相撞之象。
“那是什么?”
众人不解,呆愣的看着,唯有街边算命的江湖术士满脸惊骇,高声惊呼,“荧惑守心!天下大乱之象!”
他的话刚说完,天上的两道红光便碰撞在一起,火光四散,红光满头,连带着漆黑的夜色都被渲染成了红色。
司天署当值的官员也发现了这一异常现象,当即在纸张上记录下来,然后快速往皇宫奔去。
大事不好啦。
天象有异,国运惊变,北秦危。
或许是元彻回来的及时,今日的老夫人已经可以在床上自己吃饭自己喝药,只是还不能行走。
汤素云穿着一身白衣,鼻青脸肿的带着几个孩子过来请安,元彻这会儿也在屋中,见此情形,微微皱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早起来变成猪头了。
汤素云心中不爽,加之脸上又肿又痛,一说话便扯着伤口,但想着今日还有正事,所以便忍痛回答道,“没,只是昨晚起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元彻眼神闪烁,嘴里照常关心着,“弟妹怎这么不小心,起夜该叫下人伺候着才是啊!”
汤素云嘴角抽搐,有些愠怒。她能说下人比她摔得还惨吗,真是撞了鬼了,明明有台阶,她们就跟没看到一样。
“无事,有劳大哥费心了。”汤素云笑了一下,结果扯到自己嘴角,顿时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元彻袖子下的手动了动,只是碍于一旁还有人在,不好再说什么。
“二婶既然摔伤了,怎么不在屋中多休息休息?祖母这边有父亲照顾着,二婶尽管放心。”元锦意吃完手中的点心,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声音温和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