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头的东西放下,上前扶着魏姨娘坐下。
魏姨娘一看到自家女儿就心情舒畅,笑语嫣然的开口。
“这不是听青竹说你今日没有去族学,特意给你送些点心过来。
钟嬷嬷亲手给你做的呢。”
顺便问问她今日怎么了,听说去了一趟书房,把侯爷都给气走了。
“嘿嘿,谢谢姨娘,嬷嬷!”元锦意莞尔,两颊梨涡柔光荡漾,樱粉色的小嘴微微上扬。
钟嬷嬷笑着摆摆手,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快趁热尝尝吧!”魏姨娘拿起一块特意做小了些的点心亲手喂到她嘴里,明艳的脸上满是慈爱之意。
元锦意嗯嗯两声,自己拿着点心,小口吃起来。
魏姨娘擦擦指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询问起来,“今个儿可是惹你父亲生气了?”
“唔....没有啊,姨娘,您听谁说的。”明明就是父亲自己要生气的,跟她可没关系。
元锦意喝了口水,摇头表示没有。
“那就好,没事,姨娘只是问问。”魏姨娘眸中的担忧尽数掩去。
她看着吃的跟个小兔子似的女儿,不禁好笑,“慢点吃。”
说着,她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你表哥考中童生了,你舅舅特意还送信来感谢你呢。”
魏姨娘想着魏家总算能出一个读书人了。
表哥?说起来,元锦意好像还没有见过自己这位表哥呢。
“是吗?那太好了。”元锦意对科考不怎么了解,只知道童生是科举的敲门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她知道魏廉是感谢她提出让魏如风进族学的事情,不过没什么必要。
“其实也是表哥自己努力,不然就算换到最好的书院都没用。”
“话虽如此,可你舅舅实在开心,又给你送了好些小玩意儿来。”魏姨娘挑眉,指着红梅手中的小盒子,不由得失笑。
她这个弟弟啊,就是太客气。
一点小事儿都能放在心上。
“啊?”元锦意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又是一些金银首饰,不禁无奈抿嘴。
等她让青竹盒子先收起来后,又拉着魏姨娘交谈起来。
“姨娘,以后别让舅舅送什么来了,他府上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而且最近正是缺钱的时候。
魏姨娘掩嘴一笑,给元锦意解释道。
“没关系,你不让你舅舅送,这还不得要他的命啊。
姨娘已经让人借着你表哥的由头,给你舅舅回礼了,别担心。”
那就好,元锦意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魏姨娘自然知道元锦意的想法,拍拍她的小手,指着她桌上那一堆丝线,“这是在做什么?”
元锦意对魏姨娘一笑,“姨娘,这是一种新的绢花。
我还在研究,等我做出来了给您看看。”
她才开始动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好好好,就是仔细你的手,别伤着了。”魏姨娘一听是绢花,便没多大兴趣,以为就是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
她将目光转回元锦意身上,又给她说起元锦莲的事情。
两人正说着,毛管家步履匆忙,圆润阔气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从外面奔来。
“见过姨娘,三小姐。
皇后娘娘给您的懿旨到府上了,老夫人让您赶紧去大门接旨呢。”
什么?
“我?”魏姨娘指着自己,面色有片刻凝结。
皇后娘娘给她的懿旨?怎么可能呢。
毛管家十分肯定的对她点点头,“是呢,是呢,魏姨娘,咱们快些过去吧。”
可别让宣旨的公公等急了。
魏姨娘将惊奇的目光看向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走吧,姨娘。”元锦意扶着她站起来,小脸笑意盈盈,一副格外淡定的模样。
魏姨娘一头雾水,内心忐忑的被元锦意带到了前院。
皇后的懿旨跟陛下的圣旨不同,但是依旧同等尊贵,只是不用摆香案。
老夫人已经在门口。
等了一会的宦官也没有着急,只是面带微笑的站着。
等来人齐全都跪下后,宣旨的宦官才缓缓打开懿旨,将懿旨上的内容念出来。
片刻后,捏着懿旨的魏姨娘呆愣的站在人群中。
她心里的激动一时间难以言喻。
没想到她一个妾室,竟得皇后娘娘垂青,被封了六品的敕命,还赐了惠字为尊号。
老夫人目送宦官离开后,走到魏姨娘面前,眉眼间替魏姨娘高兴起来。
“烟儿,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她拍拍魏姨娘的手,又对元锦意一笑,满眼欣慰。
“奴婢等恭喜惠夫人,贺喜惠夫人。”周围的下人纷纷蹲下来,对魏姨娘...惠夫人恭贺道。
有了敕命,便不能称之为姨娘了。
如今这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惠夫人反应过来,心中越发激动,抓着老夫人的手臂,有些哽咽,“姨母,我...”
两行清泪缓缓从慧夫人眼中流出。
她真的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么尊贵的一日。
老夫人赶紧安慰起她来,接过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好了,烟儿,这可是喜事。”
她还没哭呢。
现在好了,淮安侯府,两诰命一敕命,她又该麻烦了。
惠夫人点点头,高兴的把眼泪收起来,转头将元锦意搂在怀里。
她的锦意啊,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老夫人下令府中每人都赏了半个月的月银,明日在府中给惠夫人摆上一桌席面庆贺。
大夫人院子里。
桌上的茶盏在一瞬间被面目狰狞的大夫人拂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在房间炸响。
孙嬷嬷吓得后退半步,脸色煞白,惶恐的低下头。
“你说什么?”
“不可能,魏氏那个贱人怎么可能会得封敕命呢?”
“她只是一个妾室,北秦从来没有妾室封敕命的先例,不可能啊!”
大夫人张牙舞爪的狂吼着,明艳红润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铁青无比。
她不信,不可能的。
大夫人拍着桌子怒吼一通,双目猩红。
“本夫人才是侯府唯一的正室,她凭什么,凭什么?”
孙嬷嬷害怕的看着大夫人,早知道就不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夫人了,可偏生高姨娘就是要让大夫人受刺激。
唉!
孙嬷嬷眼底愧疚,无声叹息。
“夫人,您消消气,她只是一个六品的敕命,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您去的。”
大夫人披头散发的站在桌子旁,脚下满是碎片。
此刻她眼中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
“六品又如何,可皇后还赐了她尊号,本夫人都没有的东西,她凭什么?”
她就说外面在高兴什么,原来是跟这个贱人有关系。
孙嬷嬷蹲下来,拾捡地上的碎片,心中无奈。
“夫人,您可是四品的诰命,这梁安城有多少命妇艳羡呢,您何苦置气呢。”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大夫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一般。
“诰命又如何?还不是托了那个小贱人的福,早知如此,这诰命不要也罢。”
大夫人不停拍着桌子,貌若疯妇的嘶吼起来。
“你看看现在,本夫人哪里还有一点候夫人的模样。
日日禁足在这丁点大的地方,真是笑话!”
她哪里还有半点诰命夫人的尊荣。
现在她已经被侯爷厌弃了,往后还有几十年的光阴,难道她就要在这里老死吗?
不!
她不甘心,她不要这样。
“去,去把锦潇给本夫人叫来,快去啊!”
锦潇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让她解禁的。
她才不要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大夫人张牙舞爪的对孙嬷嬷叫嚣着,眼中满是不甘和气愤。
孙嬷嬷垂眸,“是!”
还好她没说二小姐得了风寒的事情,不然夫人得气死了。
元锦潇来了,可却是冷着脸离开的。
第二日,元锦意正常上学,只是在途中碰到了一脸不爽的元锦欣。
“哟,三姐姐,真巧啊!”
元锦意蹙眉,怎么感觉元锦欣有一股子风尘味道呢。
“四妹妹。”元锦意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继续往里走。
元锦欣冷哼一声,装什么装,想学大姐姐的气度,那也得是嫡女的身份才行啊。
今日虽然平常,却也是大贪官高为押解回梁安城的日子。
夫子还特意在课堂上告诫自己的学生,当官就该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将自身利益看的最重。
不然就会跟高为一样,落到一个五马分尸的结果。
北秦重仁教礼信,天子亲民和善,几乎没用极刑处置过官员。
高为是为数不多,沦到五马分尸的犯人。
他行刑那一日,刑场人山人海,百姓们大叫着,怒吼着,禁卫军差点拦不住。
无数的石头烂菜叶子,臭鸡蛋往已经奄奄一息的高为脑袋上丢去。
高为艰难抬起头,恍惚间,他好像忆起上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还是他中了进士,家乡的百姓夹道欢迎的时候。
地上滴落了一滩鲜血,高为麻木的看着他们,眼中再无半点光芒。
若有来世....
下一秒,行刑官一声令下,禁卫军将他的四肢套上了绳子。
梁安城的风声都被高为贪污这件事席卷,所以魏姨娘得到敕命的事情,虽有风声,可也就是内宅的女子议论比较多。
梁安城贵妇之间谈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生女当如元锦意。
仅凭借一介女儿身,就给自家嫡母和姨娘都挣了封号,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各家夫人感觉也应该多鞭策自家的庶女一番。
说不定她们也能有这个机会。
被莫名鞭策的众多庶女:.......
元锦意下学回来,就听青竹说起,陶姨娘小产的事情。
她只是微微撇嘴。
什么小产,分明就没有怀孕。
看来父亲还是打算继续利用陶姨娘的。
她也不知道邬纥去哪里找的细作,训练过没有,竟然这么轻易就叛变。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陶姨娘被情爱糊住的脑子,不然北秦就要遭殃了。
侯府后院的女人在得知魏姨娘被封了敕命后,心思活跃起来。
虽然羡慕嫉妒恨,可她们还是要认清现实。
现如今侯府中,大夫人被禁足,陶姨娘小产,风头最盛的就是惠夫人。
而且惠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难保就不是男孩儿。
所以她们便将心思落在惠夫人身上,纷纷想要投靠她。
可惜,惠夫人大门一关,谁都不见。
翻过十月,天气逐渐转凉之时,老夫人便准备带着几个孙女儿前往云崖寺上香。
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元锦潇及笄的事情,老夫人想着趁元锦潇及笄之前赶紧去,不然后面天气凉,就不好出门了。
十一月初三,两架侯府的马车便在护院的簇拥下,出了梁安城。
元锦潇和老夫人一辆马车,剩下三姐妹一辆。
还有些病恹恹的元锦莲靠在软枕休息,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腰间的香囊。
出了城,元锦意撩起帘子观望着外面的风景。
坐在旁边的元锦欣拿帕子挡了挡嘴角,话语嗔怪的说起来。
“三姐姐,不我妹妹我多嘴。
二姐姐风寒还没好,你别把帘子拉起来。
小心再把二姐姐给凉着。”
元锦意看了她一眼,把帘子给放下来。
元锦莲眼眸转动,视线落在元锦欣身上,嘴角不屑的勾起,“要你多嘴!”
元锦欣面色一僵,默默把头给埋在胸口。
就在元锦意感叹元锦莲脾性收敛了些的时候,她又缓缓开口。
“现在三妹妹可是梁安城最受欢迎的女子,人家姨娘可是敕命夫人了。
四妹妹,你怎么连三妹妹一点都没有学到呢。”
元锦莲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尤其是姨娘二字咬得极重。
元锦欣霎时心里就乐开了花。
她就说元锦莲不可能不恨元锦意。
“二姐姐见谅。妹妹我生来愚笨,没有三姐姐这般厉害的本事啊。”
她立马附和着元锦莲的话,异常无辜的摇头叹息。
元锦莲轻笑一声,摆弄着手里的络子,声音沙哑的说着,“以前不知道三妹妹这样厉害,没有半分防备。
这会儿倒是无声无息的踩在我们头上了,四妹妹,以后可得小心啊。”
别什么时候被人踩死了都不知道。
元锦莲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元锦意的面色,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生病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事情,教习嬷嬷也给她说了很多,她算是看明白了。
元锦意就是府中心思最险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