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意本想抽出手,可这只手又摁着他的伤口,不敢轻易松开。
她看向青竹和小玉,两个小丫头正在往里救受伤严重的护卫,根本无暇顾及她。
手腕一紧,视线重回展曜脸上,元锦意生无可恋,“那你说吧。”
要是把这条命给说没了,她还得拿自己的去赔给毅国公。
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
展曜轻笑,目光灼灼,一点一点描绘元锦意的轮廓,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他对上元锦意担忧的眸子,气息虚弱的开口。
“母亲....说了,只要我考上进士....就不再插手我的婚事。
锦意....你该明白的....
没人阻止我了.....”
展曜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我要..我要你答应..我,接受....我的心意。”
别再拒绝他了。
这辈子第一次为一个人心动,他舍不得就此放弃。
元锦意心烦意乱,干脆上手捂着他的嘴,再三强调。
“我这辈子不想成亲。”
也懒得喜欢谁。
“我...我也可以陪....你去挖地。”
展曜被逼急了,开始耍无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随便怎样都行。
元锦意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掌心痒痒的,面颊微微泛起粉色。
“你先别说这个了。等你好了,我让皇后娘娘给你介绍梁安城最漂亮最贤惠的女子,你慢慢选。”
血都要流完了,怎么还废话连篇。
搞得她心神不宁,忧心不止。
“你...想....气死我。”
展曜蹙眉,俊朗的脸庞有些发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声音嗔怪。
他都想撬开元锦意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元锦意别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说了这么久都没事,看来他好得很。
一只大掌抓起她捂着伤口的手,放在自己胸腔跳动的地方,元锦意吓得急忙转头。
却见展曜态度坚决,声音诚恳的说道。
“我要的,不是前程似锦的锦,我要的是锦意的锦。”
刚说完,展曜头一歪,朝着地上倒去。
元锦意眼神一颤,赶紧重新捂着他的伤口,“诶诶诶。”
她看展曜面色苍白,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
“你...真是不要命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恋爱脑吗?要命。
这让她怎么回?元锦意心中一团乱麻。
她上辈子孤寡,虽说偶尔酒吧点男模,但都是陪喝陪唱,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
可入局者,便再也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
次日,北秦朝堂。
北秦国君和诸位大臣商议完正事后,准备退朝。
“众卿家还有奏本吗?”
陛下扫了众人一眼,声音平和的询问道。
御史大夫站出来,一脸严肃,声音洪亮的开口,“陛下,臣有本启奏。”
陛下面不改色,胡须微动,“准!”
让他猜猜是哪个倒霉鬼被参了。
御史大夫往前两步,手中玉板上抬,转向工部尚书元彻,厉声喝道。
“臣要状告工部尚书元大人,不修官德,教女不严,纵女无度。
元大人家的三小姐连出门都要二十几个护卫跟随,更别说婢女仆妇。
阵仗比之公主还要铺张奢靡,且扰乱经营,严重带坏北秦风气。
还请陛下惩处元大人之女,以肃我北秦良好风气。”
被点到名的元彻抬起头来,一脸淡然。
大殿上,其他官员面面相觑,这...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过这种都是小事,何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私下提醒元大人不就完了?
陛下指尖一动,面色平静的拍着膝盖,“谢爱卿刚才说什么?”
谢御史一怔,弯腰准备再重复一遍。
“臣状告元大人....”
陛下摆手,眼神锋芒收敛,似笑非笑的说道。
“诶,不是,是上一句?”
上一句,谢御史想了想,张嘴复述。
“臣有本启奏。”
陛下点头,对,就是这句。
然后下一秒,陛下盯着谢御史气愤的面容,朗声宣布。
“不准奏。”
御史大人傻眼了,“陛...陛下...”
这是为何?
谢御史张了张嘴,还没等他问出来,就听到上面的太监高声宣布退朝。
元彻站在百官当中,老脸都快埋到胸口了,不是羞得,是想笑。
太子拳头放在嘴边挡住嘴角,眼中隐忍笑意。
等诸位大臣依次退出,元彻从他身边经过时,直接一肩膀将他撞开,力道还不小。
“你....”谢御史差点摔倒,站稳看清是谁后,指着元彻的背影,气的一拂袖子,“这厮实在有辱文人风骨啊。”
大家同朝为官,竟这样失礼数。
元彻走进御书房,看到礼部尚书步伐踉跄,灰头土脸的出来,稍显疑惑。
礼部尚书看到元彻,眼神闪烁了几下,停下脚步,对他开口。
“元大人,是老夫没有管教好小女,得罪了你家千金。老夫在这儿代为赔罪了。”
苏尚书朝着元彻微微拱手,以示诚意。
元彻扬眉,面色和睦,宽厚的回礼。
“苏大人不必介怀,只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梁安城常有的事,别放在心上。”
反正他女儿没输阵,人也没事,那就无所谓了。
苏尚书拳头紧了紧,皮笑肉不笑,“是是是。老夫就怕咱们两家伤了和气。”
是小打小闹,主要是你小子有种别给陛下告状啊。
陛下把他叫进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骂了半天他才搞清楚来龙去脉,居然只是为了元家那不成器的小女儿。
气煞人也。
“不会的,苏大人。”
元彻大气一笑,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苏尚书摸着自己长胡子,呵呵的点头。
“那就好。元大人,老夫最近新得了几两好茶,一会儿给你送府上去。”
他比元彻年长不说,入仕还早他两年,竟然要低头给他赔礼。
也不知自家女儿对元三说了什么,回去他一定要好好问问。
“这怎么好意思。
那我就多谢苏大人了。”
元彻眼前一亮,口中随意拒绝了一下,又爽快的答应。
苏尚书嘴角抽抽,心中怒火忍了又忍,从牙齿缝蹦出一句话,“不妨事,不妨事,应该的。”
他就是随口一说。
元彻你什么人啊,听不出他只是客套话吗?
喝喝喝,喝死你。
他辛辛苦苦得来的好茶,自己都舍不得泡,这下好了,全没了。
甩开苏尚书,元彻进入御书房。
御书房此刻的气氛有些诡异,太监们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目不斜视。
太子跪在陛下腿边,抱着陛下的大腿干嚎,“父皇,你给儿臣留点吧。
儿臣还要养家呢,不能全收走啊。”
“放手,没得商量。”陛下低头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真想把他踹出去。
元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拜见陛下,太子。”
太子一听这个声音,就像抓住救星一样,一骨碌站起来,“元大人,你快劝劝父皇,他要没收我入股蘑菇的全部收益啊。”
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他还没有收到银子家底都要亏完了。
元彻眼皮一跳,“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他的收益估计也要完了。
陛下讥笑一声,目光在两人脸上的打转,一屁股坐下椅子上,不满的开口,“倒是没想到,太子和你居然背着寡人搞事情。”
还是挣钱的大事。
一个两个,都是什么好东西。
元彻干笑,嘴上硬撑着解释。
“陛下,这些银子对您来说都是毛毛雨。
臣和太子殿下以为您瞧不上,自然就没打算上报。”
陛下呵呵,锐利的眼神如鹰隼盯着不要脸的元彻。
“日进斗金对元大人来说都是毛毛雨了,不如元大人把这毛毛雨给寡人吧,寡人不介意。”
元彻顿时惭愧的低下头,陛下怎么连这都知道?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太子,两人谨慎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太子勉强摇头,他也不清楚父皇是从哪里知道了。
“商量好了吗?你们谁的那份让给寡人啊?”
陛下瞧着他们两人心虚的模样,轻哼一声。
太子挺直腰背,嬉笑着对陛下开口。
“父皇,您说笑了,什么让不让的。
等分了银子,儿臣第一个拿来孝敬您。”
元彻跟着点头,大声夸赞道,“太子殿下真孝顺。”
陛下拍拍手,看着他们两个都烦,搁这儿唱大戏呢。
“元彻,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你帮着他说话,那就把你的那份让出来吧。”
看他后面还敢不敢瞒着他。
元彻黑人问号脸!
他连忙惊呼,恳求陛下高抬贵手。
“不是,陛下。臣妻妾成群,上有老下有小,家底微薄,您怎么忍心这样对臣呢。”
不能这样啊,眼看就要过年了。
“又不是寡人让你娶那么多小妾的。”陛下厚颜无耻的开口,直接回拒。
太子踌躇再三,站出来忍痛说道。
“父皇,要不....要不还是拿儿臣的那份去吧,元大人实在不容易。”
扣了俸禄还要抢外水,太子不禁感慨元彻倒霉。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看在元大人教导过他几年的份上,他还是得有个弟子的模样。
陛下斜了太子一眼,端坐好身体,一甩袖子,大咧咧的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寡人没有逼你吧。”
太子赶紧点头,恢复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态度端方。
“是是是,父皇英明神武,从来都不逼人。”
兜这大一圈,还不如直接抢呢。
知道太子不服气,陛下也不管他,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
“坐吧,你们两个。其他人都出去。”
今日叫他们来,是有正事要商议。
见陛下面色肃穆,元彻和太子也不插科打诨了,一本正经的坐下来。
等太监宫女都离开后,陛下从自己的折子中找出一份刑部的闻讯口供,丢给元彻。
“前段时间你家老三遇刺的事情已经有结论了。”
“和昨日的刺杀并不是同一波,所以寡人怀疑,后面还会有刺杀的危机。”
至于刺杀三王爷的,则是前反王的部下,跟元锦意不沾边,碰巧撞在一起了而已。
元彻手一抖,打开奏折一看,“是天乾?”
他还以为是邬纥呢。
天乾跟邬纥差不多,也是北秦周边的一个中小型国家,多年来倒是相安无事。
那这次他们是为什么要对锦意出手啊?
“你以为是邬纥?不过也快了,邬纥肯定会对你家老三下手的。”
陛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元彻脸顿时黑下去。
出个门都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元大人不用担心,有父皇的护卫在,元三小姐不会有事的。”
太子赶紧正了正面色,出声安慰。
毕竟一个月两次刺杀,元彻肯定十分不安。
还好他们收到消息,提前防备,那些人没有拿到嫁接技术的卷宗,肯定会对元锦意下手。
元彻合拢折子,眉头紧蹙,“臣明白,只是多少有些担心。锦意是无辜的,该死的是他们。”
昨日险些就把他女儿吓坏了。
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和睦些。
陛下点头,神色凝重,话音一转,又提到别的事情。
“听说昨日是毅国公世子救了锦意?”
元彻不明所以,“护卫说是路过,碰巧撞上杀手了。”
陛下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不对劲。
“那孩子不错,就是家世不行。
元彻,最好不要让他们在一起。”
陛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表情严峻,没有遮掩,十分直白的开口。
毅国公府近年私下来越发嚣张蛮横,抢占田产,私船出海,偷换官粮,不是个好归宿。
陛下直接和元彻挑明,他现在也把元锦意当半个女儿对待。
毅国公府早晚要处置的,不能把元锦意牵扯进去。
元彻轻咳一声,老脸一红,“臣明白,不过陛下多虑了,昨日锦意还说一辈子不成亲呢。”
他只能说陛下想太多,他女儿的性子他算是看清了,但凡有一分放在儿女之情上,她就不会去研究那些玩意儿。
天天吃吃喝喝,研究这儿研究那儿,就是不研究男人。
不过他也焦心,这一辈子不成亲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她还小,没长心。
陛下笑起来,他好像也觉得是这样的。
苏尚书府中。
“啊,父亲,不要。”苏雯月被两个嬷嬷摁住,强行支出双手,苏尚书手中板子猛地落下。
清脆的声音响起,苏雯月痛的浑身都麻木了。
“老爷,你快住手吧。雯月受不了的。”苏夫人抹着眼泪,伸手去拉苏尚书,双目泛红,心疼的看着苏雯月。
她老来得女,自幼娇养,从来没有挨过一次打。
这手都块肿了,不能打了。
苏夫人护着苏雯月,气的苏尚书大吼。
“都是你,慈母多败儿。
陛下今日将我骂的狗血淋头,说我教女不严,难道我就置之不理吗?”
摆明了是要让他回来好好教育。
苏尚书一把扯过苏夫人,又是一板子甩在苏雯月手上,“啊!”
苏雯月惨叫一声,眼泪鼻涕往外冒。
苏尚书气的面颊颤抖,指着苏雯月的小脸,怒喝一声。
“让你多嘴,人家元三小姐说的对,她爹都没怪她,你又出哪门子头。”
是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
苏雯月浑身紧绷,眼泪花直冒,沙哑着嗓子,“父亲,女儿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这也要怪我吗?”
该死的元锦意,她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就是吵两句嘴,让谢六的父亲参她几句,竟然还告诉陛下。
贱人,贱人。
苏尚书看着她阴险的眼神,气的血压都上来了。
“你非要找她麻烦做什么,我跟她父亲同为尚书,可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