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人家不仅吃经商那碗饭,朝廷官场那碗饭吃得更好。
元锦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他,“雷大叔,说到可就要做到。改明儿我就给父亲写信,说留在江南不回去了,只要他同意,我绝对留下给您当干女儿。”
要是她最初来的时候,选择在雷家,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了。
肯定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吃了睡,睡了吃,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雷贺听到她的话,赶紧摆摆手,表情佯装惶恐。
“你觉得他会同意吗?别说你父亲,陛下第一个饶不了我。
你是陛下看重的人才,我可不敢跟他们抢人。”
而且他才说完那话,周边侍卫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让她好好协助陛下吧。
两人谈笑风生的来到花园中,看着偌大花园中的各种奇花异草,才三月竟有蝴蝶流连其间。
元锦意走下台阶,伸手去触碰不远处的一簇月季,惊奇的夸赞道,“雷大叔,你的花养得真不错啊!”
“就等着你说这话了,怎么样?这些花可都是我自己施肥自己打理的。
以前珍娘不喜欢我送她衣服首饰,我就亲自给她种花,这一晃都快二十几年了!”
提到亡妻,雷贺眼底闪过一抹悲痛,但现在他已经能接受得多了。
他种花也是思念珍娘的一种方式,看到这些花,他就觉得珍娘好像还陪在他身边一样。
元锦意在花园里转悠着,连连点头,“雷大叔,厉害!”
珍娘现在应该也投胎转世了吧。
真是有点可惜,好好的一对有情人,老天爷偏要拆散他们。
“一般,一般,你先玩儿着,我去给你煮茶。”
雷贺嘿嘿一笑,对身后一挥手。
婢女们端着茶水点心走上前,花园中间有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凉亭,雷贺现在没事就喜欢在这个凉亭闲坐,一边煮茶一边阅籍。
他盘腿坐下后,将茶具摆好,开始烧水泡茶。
元锦意在花园里转了两圈,还看到了单独的荷花池,不过这会儿还没有荷花,荷叶都还没生长起来呢。
等她转悠完,来到凉亭中,雷贺示意她随便坐。
“真是辛苦你了,大老远的从梁安城跑这一趟。”
他将茶杯里的茶缓缓倒入茶盏中,双手放到元锦意面前,对她和善一笑。
“不辛苦,其实我也想出门转转。”元锦意看着面前的琉璃茶盏,拿起来一看,发现就是她们工坊的产品。
雷贺察觉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这杯子还真漂亮,在江南,很难买到呢。”
元锦意将温和刚好的茶水一饮而尽,瞧着雷贺动作行云流水的又给她续上茶水,倒是没有接着喝。
“您说巧了不是,我今日给您带的礼物就是琉璃茶具,不过看来您已经有了。”
“好东西我可不嫌多。”雷贺可没有半点推辞的意思,茶具嘛,每天换着用也不错。
正好他没买到多的,她送的及时。
元锦意轻笑,“那倒好,我还怕您不喜欢呢。”
雷贺喝了一口茶,觉得有些淡,又抓了一把茶叶丢进茶杯中,然后高兴的对元锦意开口。
“喜欢,怎么不喜欢。自打我搬来这里后,上门拜访的人全是掌心向上的玩意儿,这还是头一回收到礼物呢。”
“我可不信。”元锦意轻笑着摇头。
雷贺端着茶杯,颇为幽默的打趣道,“所以,这得看人,要是你问我借钱,我肯定愿意。要是别人,谁管他死活。”
“听您这意思,我借多少您就给多少?”元锦意虽不是上门借钱的,但她是上门贷款的。
听上去意思倒是差不多。
雷贺点头,笑眯眯的对她说道,“行啊,不过你多少得给我留点棺材本吧。”
“那倒不用这么多。”元锦意嬉皮笑脸的开口。
雷贺眼神和蔼的盯着她,知道她这趟来的目的,也不想让她一直悬着心思,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她。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叔叔,只要你看得上的东西,尽管拿走。”
“镖局那条线,随你怎么折腾去。
我已经把负责镖局的掌柜都叫来了,等咱们吃了午饭,慢慢跟他们说你的计划。”
“多谢雷大叔。”元锦意站起来,对他感激一拜,随后又一屁股坐下来,烦闷的喝着茶。
“不过不急,我还打算在镇上住几日呢。
您不知道,城里现在乌烟瘴气,我都不想回去!”
雷贺倒茶的手一顿,平静的脸上划过一抹了然。
“还不是托你的福,虽然你觉得乌烟瘴气,百姓可不这么觉得。
得亏我前年来江南的时候,没有住城里。”
他低头,无奈一笑。
还是天子脚下好一些。
元锦意挑眉,淡定的对他说道,“要是能帮到百姓就好了,只怕这一个落马,下一个又是继续如此。”
雷贺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的光芒,轻声对她劝慰道,“你说的对,不过别怕,咱们北秦的官员大多还是很可靠的。”
“尤其是现在战事当前,谁要是还敢为官不仁,恐怕陛下是不会放过他的。”
元锦意耸肩,“但愿如此。”
海晏河清,难!
中午,元锦意赔着雷贺一起吃了饭,她本想让孙文找客栈住下的,雷贺不肯,非要让她住在府里,张口口就说让她陪陪他这个‘老人家’。
住就住吧,元锦意也没有意见。
下午休息了一会儿,元锦意在崔管家的带领下往雷贺书房走去。
她这次找雷贺最主要的一个目标就是借用他的镖局线路,成立北秦最完整的一条物流线。
其实不仅要借用雷贺的镖局,到最后,北秦所有的镖局应该都会被她收编。
北秦地大物博,一条完整的物流线没有半年一栽是弄不好的,但她要先把开头和整体框架给搞出来,剩下的,只管让下面的人按照她发布的要求完成即可。
雷贺得知物流线的具体细节后,疯狂对元锦意点赞。
这一大举措对北秦而言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真不知道她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这都能想出来。
元锦意连着几日都住在雷贺府上,所有镖局的掌柜都在跟元锦意一起研讨这件事,元锦意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掌柜最后也会为朝廷所用。
不错,北秦物流的人选她直接按照前世的情况,给编制,吃朝廷饭,这样一来,北秦的物流才能完整延续和流动。
她计划的物流系统是要精确落实到每一个镇子,就像邮局一样。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元锦意坐在来时的凉亭中,跟雷贺告别。
原本她是不想这么快告别的,但是江南府城出了事情,她得赶紧回城去。
雷贺颇为不舍的把她送到门前,眼神慈爱宽厚,对走上马车的元锦意挥挥手,“小丫头,来年,我们梁安城再会!”
不知为何,元锦意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有些惶惶不安。
“好啊,雷大叔,我在梁安城等你。”
但她又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转身笑嘻嘻的对雷贺点头,迈步走进马车中。
坐上马车,明显胖了两圈的元宝趴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元锦意垂眸看着元宝起伏的小肚子,袖子里的拳头攥紧。
绿酒漂在元锦意身边,小脸满是愤怒,张牙舞爪的大叫起来,“三小姐,该您出手了!”
“别急,我当然不会放过她们。”元锦意疲倦的揉揉额角,靠着软枕闭目沉思。
这次来江南,她不仅拿到了雷贺的镖局使用权,还问他借了两百万两。
按理说,这个收获应该是很好的,可元锦意这会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无他,因为昨日通判任浩然在大牢突然暴毙,今日江南府刺史便对外宣布董贵和任浩然无罪,官复原职后,已经将人给放出大牢了。
至于替罪羔羊也不是没有,几个无辜的官员反而被拿来抵罪。
元锦意脸上沾染愁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百转千回。
绿酒安静下来,乖乖的飘在一旁。
任府,挂着白幡白布,进出的下人奴仆都是一脸哀戚,穿戴白衣白花。
门可罗雀的任府在风雨中飘摇,阴风阵阵的灵堂前,漆黑的棺椁停放在屋子中间,一对穿着白衣的母女跪在灵堂里。
此时的灵堂前没有一个下人的身影,任盈盈往后看了瞧了瞧,一把将手里的纸钱丢在火盆里,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不耐烦的说道,“母亲,您别烧了,父亲又不是真的死了。”
任盈盈捶捶膝盖,小脸哪里有半分死了爹的悲痛,反而眼底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做事要做全,快起来跪好!”被任盈盈称作母亲的中年妇人低着头,枯瘦的手还在往火盆里丢纸钱,不过她脸上也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只是瞧着身子有些虚弱的样子,眼底一片黑青。
“盈盈,以后你切莫再要任性,母亲只能保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
妇人转头过来看着自己女儿,声音泛着沙哑,眼中几分责怪之意。
任盈盈不以为意,肩膀下沉,烦躁的开口,“知道了,母亲。不过我没有任性啊,都怪那个昭嘉县主,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倒霉。”
她平日在江南府都是这样豪横,父亲也没说什么。
再说还有知府罩着,她们家就是江南府的土皇帝,她凭什么不能任性。
说来都怪昭嘉县主,没事来江南做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妇人抿着嘴角,接着教训道,“还不是你不听话,你父亲都说前些日子让你别出门了。”
本来躲几日就过去了的,最后搞成现在这样。
她摸着自己脖颈,衣领之下,几道狰狞的黑线盘踞在她脖子上,被她用脂粉遮盖。
任盈盈噘着小嘴,乖巧的扑到妇人背上,略带委屈的开口。
“女儿这不是想着马上到您生辰了吗?特意出门给您选礼物,不然女儿出门做什么。”
她那日才出门就遇到那个什么昭嘉县主,也真是晦气。
妇人愣住,最后只能无奈拍拍她的小手,眼中划过一抹慈爱的柔情。
“罢了,这次就算了。最近你一定要好好待在家中,决不能外出。”
听说昭嘉县主再过几日就要走的,等她离开后,一切又会和以前一样。
任盈盈趴在妇人背上,小脸一垮,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出门都不行啊,我岂不是要憋死了!”
妇人摇头,拉着她的小手,温柔的教训道。
“你才从大牢出来,吃得苦都忘了!”
好不容易才把这事给拉过去,千万不能再出错了。
任盈盈清秀的小脸划过一抹狠戾和愤怒,说到这个就来气。
“哼,都怪那个狗屁的昭嘉县主,仗着自己是女官,居然敢把我关进大牢。”
她这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唯独这次,摔了个大马趴,还害的她名声尽毁。
不就是一个女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任盈盈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激动起来。
她凑到自家母亲耳边,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母亲,您说,要是我取代昭嘉县主会怎么样?”
国公之女啊,千娇万宠,还有官职和封号在身,那梁安城的公子岂不是任她挑选了。
任盈盈脑中畅享起来,任夫人当即打断她,脸色冷厉,“不行,盈盈,你不能动她。”
如果是为了地位的话,她大可以一开始就选一个尊贵的身份,可越是高位越不能出错,像她们现在在江南过得这般惬意,多少大官都不一定有他们这么舒适。
而且昭嘉县主身份特殊,不是那么轻易能取代的。
任盈盈反倒是觉得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出路,她拉着任夫人的胳膊,难得认真的分析起来。
“母亲,女儿现在名声都毁了,在江南府肯定嫁不出去。
既然是昭嘉县主毁了我的一切,那我就要从她身上拿出来。”
“母亲,您就帮帮女儿吧,您最厉害了,只要我成了昭嘉县主,您就不用为我烦心了。
而且昭嘉县主还是长公主的干女儿,以后我在梁安城岂不是也能横着走。”
任夫人看着任盈盈殷切期盼的小眼神,微微摇头。
“可这样你的寿命会短很多的,盈盈。
乖乖留在江南不好吗?父亲母亲会庇护你的。”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寿命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