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咱们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
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有心思打芦草,兄妹俩各自背着半筐芦草回家了。
夏翠花正在家做饭,听永生和二丫讲完这事,脸色顿时变了:“老傻,二丫,今后你们千万不要再到月河地打草了,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常永慧道:“娘,俺和永生哥记下了,娘,你和爸爸也要提防着点呀!”
夏翠花看看二丫:“二丫你提醒得好!俺们也要提防着点,不过俺们是大人,好多了,主要是你们,仇人就爱对孩子下手,你们更要时时刻刻防着坏人呀!”
常永慧和常永生齐声道:“记住了,娘!”
常永生汲取教训,第二天上午不再到月河地打草了,改为到村南小河两岸打芦草。
村南小河,河道加上两边河岸总宽近二十米,总深十来米,全长不知道,这是一条人工小河,十年前(58年)县里组织开挖的,跨越好几个公社,走势为沿着大运河的方向,是上百个村庄共用的灌溉庄稼地的人工小河。
这条人工小河的水源就是大运河,从大运河引流过来的水,顺着小河由西向东流。
小河两岸顶上,生产队种植了红薯,畦间也长芦草,另外,小河内坡和外坡,也长芦草。
常永慧一边在岸顶上打芦草,一边欣赏这条人工小河,只见河水里长满了水草,也有小鱼在游动,不过很少,也很小。
小河里的鱼很好捕捞,沿着两岸用大网一拉基本上就扫荡了,过去王树宽每年都勾结鱼贩子用大网拉一次,从中捞好处,另外其他村的人也经常捕鱼,所以大鱼早就被捕光了。
有常永慧在,不用担心打不到芦草,兄妹俩一上午各自打了满满一筐芦草,并不比在月河地里打的少。
一周过去,兄妹俩打的芦草,晒干后,已经两大捆了。百十来斤了,可以弄到白镇去卖钱了。
卖芦草卖不了多少钱,但也是生财之道,毕竟,常永慧发现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现在还无法变现。
过去,卖芦草都是常国柱或者夏翠花去卖,今年常国柱当了大队长以后,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而夏翠花的爹娘虽然身体好了许多,但是现在还不能下地,她要去帮爹娘伺候自留地。
常永生对娘道:“娘,俺想和妹妹去白镇卖芦草。”
“你……们?”
夏翠花看看两大捆芦草,再看看永生和二丫的小身体:“这么多的芦草,你们推得动吗?”
旁边的常永慧接上道:“娘,哥在后面推,俺在前面拉,俩人能推得动。”
夏翠花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卖芦草,这个季节已经到了雨季,芦草要是被雨?了,就不好卖了,再说永生九岁了,历练一下也好。特别是,别看二丫年龄小,劲头好像不小呢。夏翠花早已知道,小丫头身上藏着奇妙本事。
“好吧,俺同意你们去卖芦草,不过今天你们俩卖一捆就行了,两捆你们推不动。”
常永慧道:“娘,俺们推得动,帮俺们把两捆芦草都绑到小推车上吧。”
她说的小推车,就是上一次常永生推鱼桶的那辆小推车,是爸爸给常永生特制的,比大人用的小推车小一半。
夏翠花看看二丫,心里道,二丫说推得动,就一定推得动,于是,和两个孩子一起,将两大捆芦草,一边一捆,绑到小推车上,绑得紧紧的。
好家伙,两大捆芦草,都快将小推车淹没了,只剩下后面两个车把了。
夏翠花看看,还是担心两个孩子推不到白镇,十五里地呢!
然而接下来她就放心了,永生在后面推,二丫在前面拉,呼呼隆隆地就推出了院子,好像并不太费劲的样子。
“你俩可要多加小心,防着坏人呀!”
夏翠嘱咐了一句,就到宋家庄给爹娘打理自留地了。
确实,有常永慧在,兄妹俩推一小车芦草,并不在话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白镇。
过去,常永生和爸爸一起到白镇卖过芦草,知道收芦草的国营运输队在哪里,直接就到了运输队。
收芦草的是一位老爷爷,一看两个孩子竟然会推车,而且推来两大捆芦草,感到很吃惊:“我的天啊,你们俩这么小,就会卖芦草了?你们家大人呢?”
“大人没空。”常永生道,“俺们这是第一次来卖芦草,学着干呗!”
老爷爷劲头挺大,解开绑芦草的麻绳,双臂一下子就抱起一捆芦草,放到称芦草的伻(比秤秤得更多的家伙)上,接着把另一捆芦草也抱到伻上,一秤,总共是一百一十八斤。
然后老爷爷走到旁边木桌上,拨拉一阵子极其破旧的算盘,回头看着兄妹俩道:“三分钱一斤,总共是一百一十八斤,三块五毛四分钱。”
一周打芦草挣了三块五毛四,搁到现在,实在是不值一提,然而在那时,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却是了不起的事情。
要是买冰棍,二分钱一根,可以买一百多根!
这说着,真的就来卖冰棍的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后座上驼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一路喊着:“卖冰棍徕!稀甜冰凉的冰棍……”
常永生看看妹妹,心里道:“俺得给妹妹买冰棍吃!”
“俺买冰棍!”
常永生招呼一声,那卖冰棍的小姑娘很机灵,立刻就捏住自行车的闸,然后一纵身下了自行车,一双眼睛盯视着常永生:“你买几根呀?”
常永生道:“俺买两根。”
常永生真想给爸爸和娘买两根冰棍,可是十五里路呢,还没到家,冰棍就化了。
下次爹娘一起来的时候再给他们买吧。
卖冰棍的小姑娘接过常永生递过去的四分钱,然后打开木箱子盖,接着撩开箱子里裹着冰棍的棉被一角,拿出两根冰棍,递给常永生:“给你,好吃再买呀!”
那时候的冰棍,就是白水加糖甚至糖精冻成的冰棍,根本就不是现在冰糕这样咬在嘴里软乎乎的,而是硬梆梆的,然而对于那时的孩子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
常永慧接过冰棍,刚吃了一口,那边就过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竟然是王树宽!
王树宽身边走着另一个男人,是一个陌生人,三十来岁,他一边走着,一边和王树宽说着什么。
而王树宽的眼角,不怀好意地扫视着常永生和常永慧。
常永生和常永慧根本就不理他。
王树宽冲着卖冰棍的小姑娘问道:“冰棍多少钱一根啊?”
“二分一根。”
“来两根!”
王树宽买了两根冰棍,递给那个陌生男人一根,自己一根,两人边吃冰棍边说说笑笑地走了。
常永生和常永慧吃完了冰棍,常永生问道:“妹妹,咱们是在这里买包子吃还是回家吃?”
常永慧想了一下,道:“俺看咱们还是回家吃吧,咱爸爸和咱娘都在地里干活,娘干完活回家给咱们做饭,咱们要是在这里买包子吃,多不适合呀!”
常永生道:“就依你的,咱们回家吃娘做的饭。”
然而,常永生推着空车路过一家国营饭店时,闻到了里面肉包子的香味,禁不住地口水就流了下来。
常永慧也流口水了,自从年前来白镇那天吃饭店蒸的包子,好几个月没有再吃了。
常永慧道:“哥,要不这样,咱们买八个肉包子,带回家和咱爸爸咱娘一起吃。”
常永生立刻道:“好主意,妹妹,你在这里看着小推车,俺进饭店买肉包子去。”
常永慧一边看着小推车,一边看着白镇的街道,那时候街道上人不多,所以常永慧又远远地看到了王树宽和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常永生花八毛钱买了八个肉包子,从饭店里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将装肉包子的塑料袋拴在小推车中间的梁上,然后推着已经空了的小推车,和妹妹一起出了白镇,沿着津德公路回家。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大热了,特别是接近中午时,万里无云的天上,一轮火爆爆的大太阳照射着大地,照射着柏油路,将柏油路都烤得有些发软了。
真是太热了,推车的常永生已经满头大汗,常永慧脸上也流淌着汗珠子,小脸蛋都晒红了。
这时候,后面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开了过来,是一辆枣红色的新拖拉机,前面有一个驾驶座,后面有一个包厢,这种拖拉机,是专门拉人的,那时候没有公共汽车,只有这种拉人的私人拖拉机。
拖拉机很快就到了常永生和常永慧身边,驾驶拖拉机的男人嚷道:“想不想坐拖拉机?两个人总共两毛钱,管送到家!”
这么便宜?
听了喊叫,常永生和常永慧同时扭头一看,竟然是上午买冰棍吃的那个陌生男人,原来他是一个拉脚的。
常永生和常永慧本来不想坐这个陌生男人的拖拉机,但是此刻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常永生问妹妹:“妹妹,咱们坐不坐?拉到家,才两毛钱,真便宜。”
说着,常永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
常永慧本来不想坐陌生男人的拖拉机,接着扫视一眼,发现王树宽并不在拖拉机上,心想永生哥推了一上午的小推车,实在是太累了,再说天气又这么热,坐就坐吧,反正就是一个男人而已,他能想怎么着。
“哥,你太累了,咱就坐拖拉机回家吧!”
“好赖!”常永生很高兴,他确实累了。
那个陌生男人帮着将小推车绑到拖拉机的最后面,然后打开坐人的包厢,道:“两位小同志请上车。”
常永生和常永慧一先一后坐进了包厢,觉得里面凉快多了。
“咔啦!”
陌生男人将包厢锁上了。
常永慧心里一格愣,果然,陌生男人没安好心,而常永生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他认为陌生男人锁上包厢是为了安全。
当然了,常永慧不怕这个,她一闪身就可以出去,然而,目前,她还没有将常永生一起带出去的能力。
带不出去,常永慧也不怕,她另有办法。
陌生男人锁好包厢之后,一纵身跃上包厢前面的驾驶座,立刻发动拖拉机,将油门开到最大程度,拖拉机轰轰隆隆地向着前方开进。
包厢两边有小窗户,常永生和常永慧看到,拖拉机直接开进年前遭遇打劫道时的那片密林。
就是传说中的历史上林冲发配沧州,鲁智深拦截押送者,试图将林冲救走的那片密林。
名叫野猪林。
确实,这片密林之中,有一些苍老的古树。
到这时候,常永生也意识到不好了,对妹妹道:“妹妹,那个家伙把咱们拉到这里来,肯定没安好心!”
常永慧道:“哥说得对,他要害咱们!”
常永生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小拳头擂包厢壁,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理会,常永生接着用脚踢,那个男人也不理会。
拖拉机很快就进入密林深处了,那个男人将拖拉机停住了,常永慧看得真真切切,那个男人打了个口哨,很快就从密林深处走过来两男一女。
常永慧耳朵极其灵敏,随着包厢壁,她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那个陌生男人:“你们就是王树宽的亲威?”
那个女的:“是,大哥你辛苦了。”
“辛苦无所谓,王树宽给你们说好价格了吗?”
“说好了,两个孩子,总共一千块。”
“行。不过王树宽对我承诺,两个孩子都要卖到很远的外地去,不能卖给本地人,省得给我找麻烦!”
“大哥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两个孩子卖到千里之外去。”
“成交!”
“好,这是一千块,大哥请拿好。”
那个陌生男人将一千块塞进衬衣口袋,又系上口袋上面的扣子,再用手拍拍,觉得万无一失了,道:“来,弄走那两个孩子吧!”
啪!
那个陌生男人将大铁锁打开了,接着拉开了包厢的铁门。
嗡!
突然间从包厢里窜出四条黑蛇,几乎是同一时刻,窜入四个歹徒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