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翠花也理解嫂子,她是不愿意去满屯子了,甚至她也不愿意让女儿去满屯子,但是,夏翠花已经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势:只要是二丫提出来的要求,就要满足。
夏翠花看着赵秀玲:“嫂子,我看就让兰生和老傻二丫一起赶集吧,老傻二丫去赶集了,只剩下兰生在家里憋着不好。”
赵秀玲岂能驳夏翠花的面子,看看女儿,道:“兰生,你就跟着表哥他们一起去吧,不过千万要提防那个臭流氓下三滥!”
赵秀玲可是知道,那个流氓恶霸下三滥,不光欺负了她,而且打上了兰生的主意,那次要不是她拿着菜刀和那个流氓恶霸拼命,他连兰生也一起祸祸了。
夏兰生终于道:“好呀,俺和表哥表妹一起去赶集。”
常永慧看着娘:“娘,俺想顺便在集上卖点东西。”
夏翠花一听就笑了,道:“俺二丫已经学会过日子了,你想卖点啥东西呀?”
常永慧道:“俺想卖一筐豆角。”
“豆角?”夏翠花愣了一下,“咱答应县里农业科技站站长了,巴掌地里的豆角,留下打种子。”
“俺不摘巴掌地里的豆角,俺到自留地里去摘豆角,俺就卖这一次。”
常永慧知道,自留地里的东西也应该留着打种子,毕竟打种子上算,所以她说只卖这一次。
“好!你们仨就去自留地里摘豆角吧,哦,不,咱们一起去摘!”
除了常国柱去上工了,五人到了自留地,赵秀玲看着比平常大三倍的西瓜、甜瓜,像是小树一样的玉米杆子上面的玉米棰子长了一串,最少的也有五六个玉米棰子,最多的十来个玉米棰子,这才刚刚六月,那片红薯秧子下面,不知道多大的红薯就已经把土拱得起了大包,她又一次震惊了。
“我的天啊,这庄稼是怎么种的呀,这得打多少粮食,结多少瓜果呀!”
常永生道:“表婶,自留地的种子也是变异的。”
夏翠花没有说话,她走到甜瓜地里,摘了六个成熟喷香的甜瓜,每人一个吃起来。
这些天,常家早已经享受又大又甜的甜瓜了,再过些天,西瓜也可以吃了。
西瓜和甜瓜种得不太多,而且要打种子,所以常家不计划去卖。
夏翠花摘的甜瓜,都是十分成熟的,为的留下种子。
夏翠花吃甜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种子吐在手心里,道:“瓜种子得留下来,县农业科技站站长岳淑萍说了,以十倍的价格收购咱家的种子。”
夏翠花这样一说,赵秀玲和几个孩子全都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吐在手心里,最后交给夏翠花收好。
五人吃完了甜瓜,开始摘豆角,其实没有专门的豆角地,只是在玉米地的边上种了一些豆角,是给自家吃的,虽然只有几十棵,但是豆角秧子已经爬满了附近的玉米杆子,豆角比平常豆角长三倍,粗两倍,而且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秧子。
五人齐动手,很快就摘了一筐又长又粗的豆角,这样的豆角拿到集上去卖,若是和别人的豆角价格一样,不被疯抢了才怪。
常永生自告奋勇,背起豆角筐,大步向前,在两个妹妹面前,好像根本就不费劲。
当然了,常永慧不会让哥哥太累,悄悄地给哥哥背的豆角筐减去三分之二的分量。
满屯子集虽然不大,但是人很多,黑压压的,里面的摊位,早就被占满了。
常永慧走在小表姐身边,问道:“表姐,你那个家在哪个方向?”
虽然常永慧知道,小表姐一提家就心痛,但是现在不能不提。
夏兰生用手指指东面:“就在那个方向……表妹,咱家就不去家里了吧,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常永慧道:“好,表姐,咱们只赶集。”
常永生见集市上的所有摊位都被别人占满了,就看看妹妹:“妹妹,没有地方卖了。”
此时此刻,三人处在集市的西面,常永慧的神识,早已透过人群,扫描集市的东面了。
“哥,咱到东面去看看。”
三人没有从人群中挤过去,而是从旁边的小路绕了过去。
到了东面,常永生道:“妹妹,这里也没有地方卖了。”
常永慧指着一个旧砖垛:“咱们到砖垛上面去卖。”
旧砖垛两米多高,常永慧怕小表姐上不去,想帮她,却没想到,小表姐的小身子一窜就上去了。
“小表姐的身体非同一般……”
常永慧跟着上了砖垛,然后两人合力,把常永生托着的豆角筐拽了上去,接着,常永生也是向上一窜,最后一个到了砖垛上,不过动作不如夏兰生麻利。
常永慧问小表姐:“表姐,你知道这个集上豆角多少钱一斤吗?”
夏兰生想了一下,道:“俺和娘在集上买过豆角,俺记得四分钱一斤。”
“表姐,你敢哟嗬卖豆角不?”
“哟嗬卖豆角?俺没有试过,不过俺试试。”
夏兰生是一个大胆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表妹让自己来哟嗬,是自己比表妹大,而且是女生,嗓子尖,传得远。
“卖……豆角,俺卖豆角,快来买大豆角呀……”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过常永慧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让夏兰生的声音响遍整个集市。
夏兰生的小嗓门虽然不高,但是很响亮,而且吐字清晰,顿时,吸引了一大帮人。
小女孩子卖豆角?新鲜!
有本村认识夏兰生的人,好生纳闷,她家没有种豆角啊,哪里来的豆角卖?
赶集的人纷纷过来,一看豆角又大又粗又好看,更加好奇了。
“这豆角多少钱一斤啊?”
常永慧早已告诉哥哥报价了,常永生开口道:“两毛钱一斤。”
“啥?!两毛钱一斤?人家都是三四分钱一斤,你们的两毛钱一斤?”
常永慧接上道:“俺家豆角好!”
这时候,站在常永慧身边一直在哟嗬的夏兰生突然两腿发抖起来!
由于夏兰生就站在常永慧身边,她的腿就挨着此刻蹲着的常永慧的小屁屁,所以常永慧一下就感觉到了。
小表姐的腿怎么发抖?而且,哟嗬的声音也发抖了!
常永慧抬头看看小表姐的脸,只见小表姐的一双眼睛露出了惊惧之色。
顺着小表姐的目光,常永慧看到,原来是那边走来了一个人。
此人五短身材,猪头,虎耳,狼眼,一嘴的黑牙,嘴里叼着那时候本地最贵的香烟,一路走来,一双狼眼哪里也不看,只盯着小丫头夏兰生。
他一来,认识他的村民赶紧让开,或者说是躲开。
“哈哈,兰生你会卖东西了?长出息了啊,你娘呢?她怎么不来和你一起卖?你旁边的两个小崽子是谁啊,怎么和你在一起卖豆角?”
夏兰生更害怕了,哟嗬也哟嗬不出来了。
常永慧心里道:“哈哈,俺让表姐哟嗬这一招真管用呀!”
刚才,常永慧让夏兰生哟嗬,目的就是把这个流氓恶霸引过来。
常永生也猜到了,这个猪日的家伙,就是欺负表婶的那个坏蛋。
常永生站起来,怒视着那个家伙:“你说谁是小崽子?”
“哟嗬!哪里来的小崽子,嘴巴挺硬,找抽吗?”
常永生是游击队长,小猎人,怕谁,便又想回击,这时候,常永慧冲着流氓恶霸开口了:“你是来买豆角的吗?”
“不是!也是!哈哈,这豆角真好,多少钱一斤啊?”
常永慧道:“两毛钱一斤!”
“啥?!两毛钱一斤?你才几岁啊,就学会了要谎价?”
常永慧直视着流氓恶霸:“你想多少钱一斤啊?”
“你是兰生的亲威?看在亲威的份上,五分钱一斤!这已经出高价了!”
“你要多少啊?”
“三斤,不,五斤,不,这一筐我包圆了!”
这一筐,十来斤。
“看在你包圆的份上,五分就五分吧。”
今天,常永生带来了那杆古秤,想用秤来秤豆角,那流氓恶霸眼睛一瞪:“小孩子会秤啥啊?”
说着,双手端起豆角筐,掂了掂:“这他娘的最多也就六斤,看在亲威的份上,按七斤给你钱!”
流氓恶霸掏出七个五分的钢蹦,丢给常永生,然后背起豆角筐就走。
常永生怒道:“哎哎!你怎么把筐也拿走了,俺卖豆角不卖筐!”
流氓恶霸狼眼凶光一射:“娘的,刚才不是说好包圆的吗,筐自然算在里面了!真他娘的不懂事!”
常永生就要跳下砖垛去索要筐,被常永慧拉住了。
流氓恶霸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一伸手抓住夏兰生的手:“兰生,跟我回家,给你吃肉包子!”
夏兰生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哎哟!哎哟……”
流氓恶霸的五个手指尖像是同时被针扎了一样,钻心的剧痛使他嚎叫起来,接着整条胳膊发木了。
“哥,表妹,快走!”
常永生和夏兰生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常永慧进入密集的人群,接着又稀里糊涂地到了集市西边的树林里了。
流氓恶霸想追,三个孩子已经不见影了。
抖了抖发木的胳膊,流氓恶霸背着豆角筐回到自己的家里。
流氓恶霸原本有老婆,三天两头地被他打,遍体鳞伤,后来半死不活地跑了,现在就他一人住着三间砖房子。
开了院门,用后脚跟将大门踢上,穿过院子,进入堂屋,将筐放在地上,喜滋滋地看着一整筐又长又粗的豆角:“哈哈,够我吃好几天了!”
呼!
就在这一瞬间里,那一整筐豆角,全部化成了黑蛇!
上千条黑蛇,虽然个头不大,却是异常的凶猛,流氓恶霸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扑面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蛇包裹了全身。
“啊……啊……啊……”
上千条黑蛇瞬间里吃掉了他的眼睛,吃掉了他的耳朵,吃掉了他的脸,吃掉了他的脖子,吃掉了他的胳膊,吃掉了他的肚子,吃掉了他的双腿……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接着,轰地一声,那个筐燃烧起来,把骨头架子烧得精光。
接着,蓝色的火焰在跳动着,到处燃烧,引燃了屋子里的一切,整个房子很快就燃烧起来……
“失火啦!”
有人看到冲天的烟火,立刻大叫起来。
满屯子的村民纷纷冲出家门,然而,一见是令人无比憎恨的齐痞子家着火了,没有几个人来救火。
几个村干部得过齐痞子的好处,做戏泼几桶水了事。
烟火之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怪肉味。
“烟火里有臭肉味,看来齐存华被活活烧死了,他怎么就烧死了?”
“那还用说,他又喝醉了呗,喝醉酒再躺在炕上抽烟,把被子引燃了呗!”
……
整个房子化为灰烬,只剩下熏黑的砖墙……
满屯子的大队长对支书道:“咱们赶紧上报吧,齐存华自己引发火灾烧死了。”
支书道:“好,我这就上报!”
…………
正好,娘家在满屯子的杨俊琴的娘过来赶集,娘家人留她吃午饭,回去的晚,亲眼看到了满屯子一栋房子着火,一打听,原来是齐痞子家着火了。
她知道齐痞子欺负夏翠花的嫂子、杀死夏翠花嫂子丈夫的事情,所以回家后就来到常家报告这件事。
“真是苍天有眼呀!”
赵秀玲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对着苍天大声哭叫,然后给苍天磕了三个响头。
常永慧心中,无比欣慰。
还有什么比铲除流氓恶霸,为亲人报仇更大快人心的事情呢?
赵秀玲娘俩在常家住了五天,赵秀玲帮常家拆洗了全部的被褥和冬天穿的棉衣棉裤,接着又给夏翠花的公婆拆洗了被褥。
而夏翠花这几天不干别的,专为嫂子和兰生做好吃的,换着花样的做,而常永生和常永慧带着夏兰生去扳鱼,常国柱去买来猪肉,使得这五天的生活像是过年一样。
赵秀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亲情和温暖,加上流氓恶霸被活活烧死了,受伤的心灵有所平复。
赵秀玲非常喜欢夏翠花一家人,然而总不能永远在这里住下去,第六天,她就提出回宋家庄公婆家去照顾公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