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岳是一位非常,非常难缠的对手。
这是所有跟薛一岳交过手的修士的共识。
所以当这一片世界的雏形彻底地压制过来的时候,阿难没有太多意外,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触。
整座天地都向她倾塌,她的血骨都在颤粟震动,呼吸之间血腥呛鼻。
她自身愈伤重,春生剑意便愈强大。
直到她身上的气息一寸寸地拔高,像是地壳开合变动,陡然撞出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绝巅!
她像是劈开浑噩的一剑青光,所有的险绝之境愈凶恶愈危险,都好似化作了琢磨其身的磨刀石!她的锋芒不会被困境摧折,只会越来越锋利,越来越明亮。
直至——
剑锋三尺,敢换日月!
阿难和薛一岳没有再靠近对方。
但是他们的道法幻相都已祭出!
一座道法自然的世界雏形。
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
他们的大道在不停地厮杀,争夺,冲锋!
竭尽全力,不死不休。
若是全盛时期的阿难剑主,薛一岳还没有把握赢她。
但是如今的阿难实力不足,纵使一朝顿悟剑意更上层楼又如何?她没有拉开足以横隔天壑的差距,那么这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最终只会划伤她自己。
.
海上风冷。
扁舟一叶。
齐曜看着不停地鼓动起伏的海水,撑着自己圆乎乎的脸蛋,若有所思:“隔绝两万里都能传来波荡冲杀的余威?这么强,真的假的,大家不都是说好靠天赋吗?是不是还背着我偷偷修炼了?”说着说着他又庆幸地道,“还好没有跟他们正面对上,不然打不过岂不是很尴尬。”
徐还陆选择性忽略了齐曜放屁的自谦,那跟学霸每逢考试说自己不行一个意思,他道:“他们还真不找你的踪迹?不怕你稳坐钓鱼台?”
齐曜道:“找什么啊,你以为他们没猜到我在哪?特别是薛一岳,别人猜不到我都信,但是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动手,什么意思,因为我没有净水丹,就算我强行进入弱水,我也撑不了多久。而且他应该也看明白了,我不到第五日是不可能进弱水的,既然如此,我有何惧?至于其他人……薛一岳不放在眼里。”
齐曜笑道:“他可是很傲的。”
徐还陆想起了池燚和薛一岳之间莫名的争斗龌龊,道:“剩下十九人除我之外个个人中龙凤,薛一岳真不会阴沟里翻船吗?”
说着,他摩挲了下自己手心的阵法,隔着两万里,他和乔荷尽的联系已经断开,并不清楚如今海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师姐一介丹修,能撑多久?想着想着又想起师姐是个单论战力就比他强的兼职武修,又觉得自己操心师姐还不如操心下齐曜怎么夺魁。
齐曜和善地看了一眼徐还陆,笑了:“徐道友真是自谦。不过阴沟里翻船……这谁知道呢?”
.
池燚和王复乔荷尽一行人在想方设法的找其他参赛选手,游说他们一起等薛一岳和阿难分出胜负之后,然后浑水摸鱼,将剩下的那个天骄也淘汰掉。
趁火打劫这事大家都挺在行的。
于是他们找到了四个人,远远地潜伏在了战圈的外围,剩下的人不知道在哪,不见踪影。
不敢靠近。
这两个天骄实力对他们是压制性的。
一靠近就是自寻死路。
“看来大师兄对付秦都他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受了些伤,不然不至于这么久没有拿下未服用净水丹的阿难剑主。”池燚远远地看着战况,分析道。
乔荷尽道:“我可以走吗?你们神仙打架我个丹修怪害怕的。”
池燚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乔姑娘身为丹修独自行走才恐遇不测,还是跟着我的好。先下还未至第五日,阿难剑主和大师兄也未分胜负,我们不至于对你动手。”
乔荷尽耸了耸肩膀,无奈叹气道:“好吧。”
“看起来……你大师兄的胜算更大。”
其中一名游说而来的队友忽而道。
池燚点了点头:“那确实。”
队友继续道:“若是你师兄战胜了阿难剑主,那么我们想要劫杀薛首席的胜率极小。”
池燚从善如流:“所以?”
队友坚定地看着池燚,道:“若他们二人没有同归于尽,那么……胜的人只能是阿难剑主。”
池燚:“哦?你打算怎么做?”
队友咧嘴一笑,道:“阿难剑主受弱水侵蚀,又断一臂,故而落于下风……想要阿难剑主赢其实很简单……”
池燚没有说话,微微眯起眼睛,眸色流转神色隐晦。
队友笑道:“我们把真正的净水丹——给阿难剑主。”
王复:“?”
王复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送不了?一靠近他们的道法幻相就会被控制吧!”
队友目光看向池燚,眼里有忌惮,也有不加掩饰的恶意:“池道友水法卓绝,逃生一流,又是薛首席的同门师弟,不正是送丹的不二人选么?”
池燚镇定反问:“阿难就不危险了么?”
队友道:“危险。但是她的状态如今被薛一岳越压越惨,只能说比起你师兄,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池燚点点头:“你挺会出馊主意的。”
队友也不恼,笑问:“哦,什么意思?”
池燚道:“没有必要,阿难明显不想认输,大师兄设计阿难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管存留下来的是谁,状态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你又何必再去操心?”
队友道:“这是你不想去的借口?”
池燚惊讶道:“不明显吗?”
去了就是送菜,以后还是要跟大师兄在一个宗门里混呢,暗地里搞小动作就算了,怎么敢明着来。
队友:“……你真怂。”
.
阿难如今的局势确实是越来越危险。
她开始不停地在薛一岳的道法幻相之中挪移乾坤。
但是每次将将要逃出生天之际,又会被世界雏形中的道法捕捉,硬生生地困在原地!
“剑主,不认输吗?”薛一岳作为世界雏形的中心,矗立不动,看着阿难愈来愈凶狠的剑意,从容问道。
即便阿难的每一剑都斩在他尚未完善的大道韵法之上,造成了极大极强的破坏,薛一岳也依旧不展露丝毫疲态。这不仅仅是武力上的争斗,更是心理上的博弈。有时候胜负不过是一口气的事情。
阿难理都没理他。
一是懒得废话,二是她没力气了。
她现在每一剑都非常慎重,力求做到痛击薛一岳,不浪费丝毫灵力。
待的越久,弱水的侵蚀就越深刻,即便是有春生在不断的反哺,但是依旧感受到了山穷水绝一般的疲乏。
但是败势难以挽回,一溃千里!
阿难原本明亮凛冽的剑光越来越黯淡。
像是被云翳遮住的月色一般凄冷。
她不再进攻。
她费力地奔逃。
她凭借新领悟的剑意,勉强和薛一岳不相上下地对峙许久。
终于在此刻显露疲态。
出路。
哪里还有出路?
我……又要输了吗?
她愤怒而又不甘。
她闯进了一片黑柱之林,薛一岳却更快,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雷霆追在她的身后击打。
她心火燃烧。
末路狂奔。
她的眼前一片混沌漆黑,只有神魂依旧维持着奔逃的清醒和坚韧。
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疲惫。
她停住脚步,靠在了一根黑柱之上。
“不跑了?”薛一岳挑眉,也不废话,拖了这么久早就超出他预料了。
只能说阿难不愧是阿难。
要是换一个人身处弱水,早就被淘汰了,哪里还能跟薛一岳打个不相上下。
阿难剩下的持剑的右手撑着黑柱。
神剑撑起最后的防卫,抵挡住薛一岳的攻击——
她的思维浑噩,混沌,愤怒,不甘。
悲伤如潮水汹涌而来。
一个弱者的愤怒和不甘,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世界法则冷酷地碾碎了一切脆弱易碎的心绪,誓要把所有人都变成无坚不摧,钢铁心肺的大人。
“……东君安在哉?”
阿难竭力地说出这句话。
“东君安在哉……”阿难喉咙喑哑,铁锈般的腥气涌了上来,她用剑在黑柱上竭力挥砍,“东君安在?!”
“余山水,我知道你在!”她张了张口,忽而发现自己竟然称呼不出这个名字。
浑噩的阿难心神陡然一震,眼神明亮至极。
不能言说的名讳,恰恰说明了,东君真的在此!
她摆脱了情绪的束缚,视野清晰了起来。
黑柱之林的深处。
是影影绰绰的古槐。
原来她寻寻觅觅的,一直都在她眼前。
这撑天载地的黑柱,正是新天柱地基的化身——
她浑身激动地颤抖。
她思路清晰,孤注一掷!
阿难高声喝道:
“我的分魂曾回到过去——我也是时间的锚点!”
“东君,我也是新天柱的一部分!”
.
薛一岳动作乍然一顿。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恐怖的威势从阿难的身上升腾而起!
他浑身颤栗。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但是来不及。
来不及。
一道震慑古今的剑光,劈碎了他那还未完善的世界雏形!
近乎摧枯拉朽,毫无还手之力。
薛一岳:“……”
你背着我偷偷变强了?
薛一岳,淘汰!
———
———
补字数的番外(影响正文观感建议直接点下一章,求听劝!)
番外7:应旧客的逼王日常
众所周知。
徐还陆有个耳聋的师弟。
他遇到不喜欢听的话,就会表示自己耳聋。
而师弟有一大半拥趸,特指每个和应旧客接近地人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应旧客指挥着做事。
对此徐还陆丝毫不理解,并且不满道:“我怎么没有小弟!”
应旧客靠在课桌上懒洋洋地抬眼看了下发神经的徐还陆,平静地反问:“我不是?”
徐还陆脑瓜子一转:“昂?”
应旧客有很多拥趸,应旧客是我的小弟,那等于我有很多拥趸。
徐还陆于是表示大度地不跟应旧客计较了。
年幼气盛的徐还陆这个时候还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应旧客这个人很擅长利用人心。
往往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人便会顺着他的思路走,为他做事。徐还陆除外,徐还陆是头聪明疯癫思维跳跃的倔驴,很难受别人影响改变自己的主意。
例如打饭,打水,搬书,搬武器,打伞……一系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应旧客指使不到的事。问起那些被应旧客忽悠瘸了的冤种,他们还会理直气壮地说反正顺手的小事罢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应旧客真的很懒。
他经常发呆发空,懒得思考。
那样就可以屏蔽掉那些传进来的嘈杂心声。
毕竟读心术这个金手指,如果不限制范围人数。
谁用谁都会被吵死。
上衡城大多数人是凡人,应旧客听不见他们的心声倒是还好,不用时时刻刻带着耳塞。但是仪康是剑道圣城,根本不缺天才。
所以应旧客在仪康剑城和齐曜处的来,很大一部分,他们同病相怜。
人间太吵,好想睡觉。
这一点连徐还陆都很难感同身受。
所以他经常会吵应旧客:“走!天气真好,出去散步!”
应旧客就烦他:“你没吃药啊?”
徐还陆一挑眉,道:“吃完再出去也行。”
应旧客死不起床,徐还陆只会劝两遍。
因为第三遍徐还陆就会骂应旧客:“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捡垃圾吃呢!陪我出去玩怎么了?!”
应旧客翻了个身:“那你把我丢垃圾桶吧。”
徐还陆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我还真不敢。”徐还陆变脸比翻书还快,认识徐还陆的人公认的觉得徐还陆脑子有病,有一处是一处。
他施施然地就出了房门,若无其事地道,“你作业自己写吧。”
应旧客立马起身,穿鞋,把自己挂在徐还陆背上。
徐还陆:“……我给你做副轮椅得了,懒不死你。”
应旧客眼睛一亮,‘矜持’道:“我要能开能骑行的轮椅!谢谢师兄,师兄你人真好。”
徐还陆就似笑非笑,而后咧开一口白牙:“骗你的。嘻嘻。”
于是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互相对骂了老半天,然后在外人前又和好如初。
他们就是这样打打闹闹,骂骂咧咧的长大了。
应旧客很不理解徐还陆为什么拖着病体一天到晚的还那么有活力?
“你天天那么晚睡,为什么还有空弄早餐?”
徐还陆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根本没睡。”
应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