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千户看到自己送给龙大当家的两匹马,竟然出现在这里,顿时脑洞大开。
他心想,怪不得没有人知道恁大耶部落,敢情根本不是什么小部落,也不是新来的楚世候一族。
原来那些人竟然是陛下直属的奴隶,这笔婚事好,买卖委实不亏。
阿巴千户心下大定,笑眯眯地看着两匹定情信物,被牵了进去。
虽说做奴隶不好,不过也得看看给谁做,若恁大耶部当真是莫日根的直属部落,阿巴千户都想代而嫁之。
众首领好奇地看着两匹马,若真是纯种马,那可真是物以稀为贵,进献的人可算有心了。
瞧瞧别人的马屁拍得多好!也不知道是谁要走狗屎运了。
卫兵小声禀明后,莫日根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这老小子也是有孝心,让他进来吧!”
匠军官员得了信,立时整了整衣领,方才毕恭毕敬地走进行礼。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从哪里得来的,倒是稀罕!”
匠军官员眉飞色舞道:“这是我手下的铁匠奴隶从草原上捕来的!”
“放屁!”阿巴千户闻主,立时怒不可遏大吼道。
几位万户当即叱道:“好大胆,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阿巴千户哪里会被吓倒,他怒指着匠军官员的鼻子骂道:“这明明是我送给恁大耶部落的信物,怎么会是匠军奴隶?”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看到我女婿的马好,故意使坏!”阿巴千户立刻醒悟,果然人心难测。
古人所云,财不露白,果然是至理明言,也不知这位匠军官员究竟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将自己女婿的马抢来,据为己有。
莫日根吃惊地看着阿巴千户,方才问道:“阿巴千户,你刚才所说恁大耶部落是怎么回事?”
北国人不懂楚语,听不懂恁大耶是什么意思,但莫日根喜好楚国文化,极擅楚语,能听出这明显是“你大爷”的意思。
阿巴千户狠瞪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匠军官员,正欲把前因后果细说一遍,却不想此时一道炸雷似在耳边炸响。
顿时一股气浪冲来,将众人掀起后,又狠狠摔下。
不多时火烟四起,阿巴千户甩着头,努力撑起身子,此时他耳朵嗡嗡,脑袋懵懵,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而另一边, 章小林见第一个巨型手雷没有炸中宫帐,很是不甘心,“这样都没打中,命可真够硬的,再来!”
黄工头此时双股战栗,双唇颤抖道:“那是什么东西?”动静大得吓死人。
“火药啊!”章小林和龙大当家又赶紧推着另一个巨型手雷过来。
“姑奶奶,火药哪能是这个威力,怕不是唬弄我吧!”
章小林和众人调好投石机,准备发射下一轮,“大叔,咱先不讨论这个,发射完这一发,就赶紧跑吧!”
黄工头这才如梦初醒,可不是嘛,就算莫日根被炸死,不还是有人会来追查嘛,何不趁乱回到楚国。
“发射!”
第二颗巨形手雷引线上闪着火花,一路飞向宫帐,随着爆炸,又一波声浪袭来。
正巧阿巴千户跌跌撞撞来到帐外,便又被冲击波炸得飞起,落下时,又被泥土、杂物掩埋。
大都突遭巨变,四面八方的卫兵们,第一时间冲起着火的宫帐,在烟熏火燎中翻找他们的皇帝陛下。
“咳咳……我没事!”
“陛下还活着,快挖!”
也许莫日根命不该绝,亦或许依仁台以肉身护卫的原故,总而言之,莫日根还没死,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第一次爆炸,依仁台拼着受伤救下他,但第二次,莫日根就没那么好运。
在双重冲击波的打击下,众人或多或少地受伤,运气好些的伤者,耳鸣一阵,运气不好骨折的也有,最多的就是皮外伤、烧伤。
但被救出来的莫日根外表看着完好损,可时不时地咳嗽,令医官们万分紧张。
“陛下,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莫日根被宿卫们抬到尚算完好的大皇后毡帐中,此时众人都忙着救治伤者,还没来得及追查爆炸原因。
莫日根见围上来的众人嘴巴一张一合,虽然耳鸣听不见,可脑子很清醒,他嚷道:“是轰天雷,速查!”
轰天雷如今已经成了莫日根的噩梦,他一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哨烟味,便知定然是赵欢那批人潜入。
只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轰天雷的威力竟然这么大,不过没关系只要抓到那些人,轰天雷就是他的,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因手握兵权的部落首领们多数受伤,在这种情况下,大皇后主动站了起来,她当即命令宿卫军立刻追查。
宿卫军是整个北国最精锐的军队,士兵来源都是各贵族、首领中最出色的儿子,很快他们就追查到了不远处的匠军营地。
营地工匠不少,此时也被巨响吓得腿软,互相打听着是不是旱地雷,正惊疑间,就见一队宿卫军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不免有些惊慌。
“各工头,集合点名!”
匠军中有各式工匠,漆匠、皮匠、木匠等,都有相应的工头负责生产管理,再由北人官员统管,只不过那位官员被炸得昏迷,人数只得由副手来统计。
“不好啦,少了好些人。”副手对着名册核对,才发现铁匠全都跑了,木匠人数也不全。
平时训练有素的宿卫军立时分成五队,其中四队分别向四个方向追击,一队留下居中策应。
宿卫小队长向副手问道:“今天营地可有异动?”
副手和工头们面面相觑,他们每天都低头忙着活计,哪有时间抬头张望。
不过第一声炸雷响起时,似是听到投石机动了,只不过当时天色已黑,也不知是谁在操作,不过这很正常,木匠经常会调试操作投石机。
而第二声雷响起没多久后,隐隐听到马嘶声,不过这就更正常了,营地附近马匹最多,什么时候听不到马声,那才奇怪呢。
几人将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宿卫队长立时知道,同时也很快查明失踪人数,便回转大皇后的毡帐。
而此时大毡帐外,大部分伤者的听力已经恢复,当匠军官员听说铁匠跑了,顿瘫软在地,在他管辖范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官算是做到头了。
虽然他拥有尊贵的血脉,是天子近臣,死刑可免,但肯定要被训戒一番,若是其他人不依不饶追责,他很有可能被流放漠北,自生自灭。
恢复过来的依仁台将匠军官员提进毡帐,此时莫日根靠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他,时不时地咳上一两声。
匠军官员忍不住为自己申辩,“奴才并未苛待工匠们,委实不知为何有人要反?”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草原上的人大字不识几个,祖传艺能除了放羊,便是拉弓射箭,其他啥也不会。
为了振实北国科技实力,他对俘来的工匠是爱护有加,本地人喝肉汤,他们吃大块肉,本地人只能煮野菜汤,他们却可以吃杂粮饼子。
生活上如此优待,也没把他们关着当牛做马,普通楚人奴隶哪里能有这个待遇?
莫日根看他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不免有些嫌恶,“别哭了,仔细想想铁匠为什么,偏偏此时反了。”
“奴……奴才也不知道啊!”
莫日根脑门上的青筋跳了两跳,猛地急咳了一阵,吓得医官们想要上前诊脉,却被莫日根阻止。
“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或是遇到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一遍。”
官员当真仔细想了想,要说起来匠军营地每天都有事发生,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狗屁倒灶的事不少。
“前几天有一批箭没做好,罚了工头,后来有几名新来的铁匠没有记录在册,我又罚了小吏……”
“停!”莫日根打断他的回忆,“最近没有攻城掠地,哪来的铁匠?”
“呃~这个,好像是哪个部落新送来的,也没有做好交接,对了,今天的两匹纯种马还是他们送的呢。”
官员说到这里,倒让莫日根想起一事,忙唤道:“阿巴千户何在?”
不多时,吊着一条胳膊的阿巴千户走了进来,莫日根也不待他行礼,便急问,“你女婿长啥样?”
脑子还有点不清醒的阿巴千户,眨吧着眼无辜道:“奴才只有一女,尚未婚配。”
莫日根便觉气血上涌,喉咙不禁有禁有些腥甜,好不容易强压下去,反问:“那个恁大耶部是什么意思?”
阿巴千户终于想起来,“回陛下的话,那恁大耶是我回大都遇上的小部落。”
“没有这个部落,”莫日根并未责怪阿巴千户的莽撞,在草原上难得遇上其他人,通常只要不是世仇部落,各部落都会互帮互助。
这不能怪北国人太单纯,只能说楚国人实在太狡猾。
莫日根继续说道:“恁大耶是楚语,翻译成北国语的意思,他是你的大伯父。”
阿巴瞪得眼珠子老大,什么意思?他把丑小子当女婿,没成想人家早在口头上占尽他便宜,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陛下,奴才请求带兵追杀那群丑小子!”
“也好,等宿卫军查明了再说,丑?”莫日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有多丑?”
“一个刀疤脸,另外一个烧伤的,还有说话娘娘腔,瘦得没女人要的……”
莫日根了然地点点头,果真是他们潜入了大都,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郁闷的莫日根顿感胸口闷痛,咳嗽几声后,竟然吐了一口血,吓得医官们冲上来把脉。
如此强的冲击波除了暂时耳聋以外,还极易造成肺挫伤,这种外轻内重的伤势,非常复杂,医官们对此有些束手无措。
“陛下啊,你得静养啊,可不能受累!”
医官们的劝谏,令莫日根有些无奈,他可是北国的君主,率大军出征是份内事。
否则大军出征,不管谁来带领,其他部落必然反对,如今的北国不能再无休止的内耗下去,必须团结一致拿下楚国,才能继续发展。
孩子还小,他可不能倒下,否则多年的谋划转眼成空,“无妨,宣各位首领入帐议事!”
不多时,一群伤患来到毡帐,此时他们心中都憋着一团火,急躁问道:“陛下可有查明是何人所为?”
莫日根示意他们坐下,这才不慌不忙说出真相,“他们都是楚人,宿卫军已经去追了,想必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现在我们继续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各首领此次被炸得热血上头,再也不藏着掖着,纷纷表示要交出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攻打台城。
没想到挨了两次轰天雷,竟然有如此效果,也算意外之喜。
莫日根心下畅快,“很好,那就一切照旧,依仁台率军东进奇袭,其余大军正面强攻台城。”
“喏!”
花开两条,各表一枝,且说章小林等人发射完最后一颗巨形手雷,便抓紧跑路。
但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来了,逃跑用的马不够,本来是够的,且正好一人一匹,但是巨响之下,有好些马挣断缰绳跑了。
龙大当家深知时间就是生命,立即让两人共骑一马,先跑再说,一行人趁着夜色来到河边,和焦急等待的赵二当家回合。
“怎么会这么大的动静,都惊马了!”赵二当家不明所以,见面便追问。
章小林摊手,“没办法,不多放点火药,对不住那么大个铁球。”
这也是她第一次灌装这么多量火药,也不知道第二颗正中宫帐的手雷,有没有炸死莫日根。
好歹他也是当皇帝的人,指不定福泽深厚,一时死不了。
龙大当家抬头看天,便道:“老天开眼,今夜无星无月,大家上马!”
宿卫军那么厉害,其坐下的战马脚力肯定不错,当下所有人翻身上马,拼命往东跑。
只是跑着跑着,章小林回头一看,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正往东而来,“草原太空阔,没地躲呀!”
这可不像森林,有无数树木遮挡,只要拐个弯,敌人就看不见。
可草原上除了草,什么都没有,有经验的猎人往地下一趴,就能听到遥远地方的马蹄声。
黄工头也发现了,紧张道:“怎么办?他们要追上来了!”
章小林猛地勒马,伸出沾了口水的手指感受着风向。
此时正会值夏夜,刮的是东南风,她道:“我有一个馊主意,或许能助我们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