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顿先生的事务所此时门户大开,门口放置着两盆茁壮成长的绿植,这两盆装饰物被打理的很好,叶面上还有水渍,显然负责前台接待的女士十分勤快。
密歇特刚进门,这位女士就主动打了招呼。
“林先生,早。”
“早。”
密歇特张口就是一句醇熟的朗楔文,当下为自己的出色点了个赞。
这位前台女士狐疑地打量了密歇特的口罩几眼,没有多说什么。
戴着口罩果然比较显眼啊……但又不能不戴,密歇特叹了口气。
比尔·沃顿先生是位真正的绅士,对密歇特“缺勤”数天的行为并没有苛责,也没有质问究竟。
密歇特稍稍舒了一口气。
幸亏沃顿先生没有问,不然他还得编瞎话。
沃顿先生四十岁上下,头发严谨地向后梳起,和他的行事作风一样。他也如有实质地打量了密歇特一眼,接着接过密歇特交过去的报告册子,细细翻阅,一时间办公室就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向后滑动。
沃顿先生眉头一簇,手上翻阅的姿势一停。
密歇特脊背一直。
停住的这一页标题是“下城区失踪事件调研”,上面记录着众多失踪者的行为群像,以及对重点怀疑者奥兹一派的调查,众多线索已经指向奥兹党,只差进一步的细节调查,此事便基本可以定案了。
只听见沃顿先生说:“集体失踪案停止调查,这件事已经由警方高层处理,我们不能再干涉。”
嗯?
等会?
就这么不查了?
本来打算借着警方调查的机会,快点铲除那群做人体实验的坏人,这一下子移交高层,不知道又要拖到猴年马月。
密歇特情绪一时有点压抑。
有时候移交到高层的案子也会莫名其妙不了了之,海城警方的贪腐情况很恶劣啊……
看来短时间内这个威胁解除不了了。
唉。
沃顿先生出声安抚:“知道你为这个案子出了很多力,你辛苦了。”
是啊,辛苦,辛苦“死了”。
密歇特转而想到一点,沃顿先生的许多案子都是这样被“截胡”,被警署那边抢去功劳,沃顿先生心里应该更不好受。
虽然是知名大侦探,还要受到官僚主义剥削,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互相体谅。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收获了很多。”
密歇特神色真诚地说了一句官话,价值观高到神明都无法触及。
收获倒是不多,累是真的累!还有工作时死亡这100%要算工伤,只是他现在不方便说自己已经死过了,也没法开具死亡证明,事情有点棘手了……
沃顿先生似乎会某种读心术,轻笑了一声,大手一挥填写了一张财务单据。
“去前台领50海元的活动经费。”
密歇特一直觉得沃顿先生这个签单据的姿势非常帅气,尤其是金额高达50海元的时候,这个动作就显得更迷人了。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密歇特控制了面部的表情,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喜悦,说了一句“好的”。
“好好处理左腿的伤口。”离开的时候,沃顿先生抬头深深望了密歇特一眼,叮嘱道。
这一眼看的密歇特心神一震,拿到钱的喜悦瞬间冲没了。
密歇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知,尤其是这么明显的心理感受,基本可以确认沃顿先生已经看出了某些不正常之处。
这种感知上的敏感从没出错。
比如考试上他感觉到这道题选c,那么这题的答案绝对是c,当然他对绝大多数的题目没有明显“知觉”,那么这些题他就无法获得启示,这种知觉只是一种个别现象。
那么沃顿先生从哪里看出来问题的,他又观察出什么了,穿越的事情难道也能观察到?
密歇特一时有点慌,不过他很快就完成了自我宽慰,现在沃顿先生不戳穿,对他来讲就已经足够了。
没等密歇特去领取这50海元的“巨额”报销单,就被一个人直接揽了过去。
来人是事务所的法医,他左手拎着一个沉重的大箱子,右手则自来熟地搭在了密歇特的肩膀上。
“走走走,死人了,来给我打个下手。”
……
凶杀案发生在盛宝利珠宝店。
法医和密歇特抵达的时候,盛宝利珠宝店周边已经布满了红色的禁行线,禁行线外是大片围观的人群。
法医老兄早就掀开了这些碍事的禁行线,直奔尸体而去了。
他和警署的法医有些交道,两人对尸体解剖情有独钟,一直秉持着“谁先到尸体归谁”的“合作”理念。
对这种爱好密歇特不敢苟同。
几名警官和珠宝店的工作店员正在进行着谈话,店员是一位年轻的小姐,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死者横在两条水平放置的珠宝柜台之间,被一张白布草草掩盖着,是一位女性。
“他们当时在试对戒,说是结婚一周年的礼物,本来两个人高高兴兴的,突然男的就疯了一样把自己的妻子掐死了。”
“我当时隔着柜台没办法阻止,当时我也被吓坏了。”
店员的精神状态一直没有平复,显得很激动,她比比划划,和警员说着当时案发的细节,如果仔细点儿看,可以发现她身上还在发抖。
“男的看到女的死了,就往北边大街上跑了,他表情看起来很不正常。”
“他们之间有发生冲突吗?或者争执。”警员问。
“没有,完全没有,在男的动手之前,两个人还挺亲昵的。”店员继续描述。
被害者刚死不久,脖颈处有青紫的掐痕,确实像是成年男子所为,至少那位战战兢兢的女店员可没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面部呈青紫色,眼镜凸出,符合窒息死亡特征,她脸上的神情定格在惊恐、惊讶、不甘等情绪里,死的时候应该很痛苦。
新晋的密歇特·林人生首次直接观看这种人类血腥场面,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他给法医做记录的时候也尽量不去看尸体的面容。
密歇特甚至担忧起今晚的用餐和睡眠会否受到影响。
没过多久,海城警署对店员的询问几乎要到尾声,两方开始讨论起一些细节问题,比如,两个人在店里试了哪些戒指之类的。
店员弯腰从红丝绒布上取下了一对婚戒,放在了台面上。
“最后试的就是这对儿。”
两枚指环静静地躺在那里。
其中女戒采用了当下最精致的雕琢手法,是当下最流行的彩金材质,但男戒却是普通的银环,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崭新银制品的那种光亮,显得有点黯淡。
这……
从工艺上来说,这一男一女两枚戒指没有任何登对的地方,一个精巧,一个粗糙;而从价格上,这两枚戒指更不能相提并论了,彩金的价值要几千倍高于银制品。
嗯……这男戒甚至有点像二手货,盛宝利也会卖这样的东西,自砸招牌啊……密歇特想。
警员提出和密歇特同样的疑问之后,女店员似乎有点愣住了。
她神情有点迷惘,“我当时确实是看这两枚戒指很搭才放到一起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小,这理由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两枚戒指根本不搭,她在刚刚之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女店员其实还想说店铺里似乎从来没有进过这款银戒指,但她不敢说。
后来,店铺老板风尘仆仆地赶来,正好赶上警署把女店员带回问话,于是店铺老板也被安排坐上了警方的车。
最后警方搬运了尸体,反锁了店门,没有撤掉禁行线。
人群渐渐散了。
当时的密歇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案件脉络清晰,结构简单,凶手已经锁定为前来购买戒指的男方,虽然关于戒指和男方精神状态的情况确实有疑点,但是这些通过海城警署的调查也会有相应的解释。
但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还以其他的方式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