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舟。
这三个字如同梦魇，自从见到他跟沈安欢谈的那一刻，就一直占据在柳风月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更在沈安一次次为他担忧求饶，甚至开始放下底线时，成了柳风月最恐惧的东西。
他害怕沈安的心，真的会永远留在纪云舟那里。
蜷起的手指指尖挤压泛红，柳风月甚至开始希望沈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薄情，宁愿看她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
都不愿意看到她钟情于一人，却不是他。
胸口处阵阵刺痛，抬手，他用指腹按压在那已经被补好的肌肤缺口上。
哪怕表面无碍，内里被切断的线路却无法补齐，修补过的裂缝，终归还有一道痕迹。
所以当奔涌的机液冲撞压迫线路，便会让他生疼，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逼迫柳风月立刻停止了上述推演。
他承受不了沈安真心爱上别人的事实。
偏偏，现在他又不敢杀了纪云舟。
沈安真的会为了纪云舟而跟他拼命，心脏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明明不舍得自杀，但却能为了纪云舟去死。
喉咙里，莫名的运行故障报了红，柳风月甚至觉得自己气到牙都在疼。
早知道，就该在纪云舟回国之前，在他没跟沈安重逢时就杀了他的，他早该想到的。
要是那时的他再多一点耐心，没有被仇恨气昏头脑，直接对沈安下手，而是先除掉她身边所有可能倚仗的东西。
那现在，她早就已经只属于他了。
想到这，原本被安抚的心情又烦躁起来，铁拳砸在冰冷的墙面，水流下，柳风月掩面沉思。
他在想沈安为什么要删除记忆，为什么突然不要他，妄图找到其他可能。
可是越是反复设想，所有的线索就都开始不约而同的向纪云舟指去。
因为柳风月的心底，早就为此预设了答案。
年少时沈安看纪云舟的眼神，一句句被她写在备忘录的隐晦情话，不自觉中勾画他面容的张张画稿，因他出国而烦闷醉酒，在他身下却迷迷糊糊喊着云舟……
往事幕幕浮现，越想，柳风月就越确信，这么多年，沈安就是对纪云舟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沈安从来就不会直接称呼云舟二字，对于她而言，纪云舟就是皎皎天上月，她憧憬，尊敬，从没想过触碰。
胸口又开始抽痛，这一次，柳风月整个手掌覆了上去，一点点压抑住那躁乱的心，过了好久，眼底才清明了些。
不，就算沈安喜欢她，纪云舟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他不该自乱阵脚。
因为，纪云舟已经被他废掉了。
想起他现在的状况，柳风月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挤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是啊，他怕什么，因为清楚沈安性格，早就知道动不了纪云舟的命，所以很早之前他就开始设计了。
所以，就算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挑拨纪家和他俩之间对立，就算沈安真的敢同意跟纪云舟订婚，他也不用担心的。
不论是纪家，还是纪云舟本身，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感情，是最容易消磨殆尽的了。
现在最棘手的，是柳灼泽才对啊。
本来设计开出沈安的死亡证明后，往后的日子，她就已经失去了在社会生存得能力，只能依附于他。
却偏偏被柳灼泽发现，把一切都解决了，让他所有的设计都功亏一篑不说。
现在，柳灼泽还在找他麻烦，他才是沈安想要逃离他，唯一可能倚仗的东西，纪云舟算什么。
一个废人罢了。
躁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天凉王破是个有意思的词。
按下按钮，头顶水流迅速变冷，一滴滴砸在柳风月身上，为高速运转的机体带走热量。
那双眼眸流转着，在信息库里不断检索。
柳岚的确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足够让现在的柳家，声名狼藉的好东西，他得好好用。
门外，乌黑的眸子不知何时缓缓睁开，正望着浴室透光的门，手指轻轻拂过眼角。
那宠溺的语气，依稀还在她耳边，沈安从中能感觉到的却不是温情，而是心乱。
柳风月这是，对她心软了吗？
沈安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自己亲眼看到过，加上看了他一点记忆后，现在更是十分清楚，柳风月遭受的是怎样的折磨，设身处地，她能理解他的恨。
是她亲手教会了他一切，又用这一切把他推进深渊，沈安都知道，她没觉得他能轻易原谅她，心里难免有愧。
所以，她本以为，自己看到的那所谓挚爱的词条，不过数据库里堆积的过时数据，早已经没了效用。
但现在看来，加上过去种种，或许除了报复的快感之外，柳风月还真对她仍有感情。
如果有，那又爱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肯定不是记在他心里的那种程度，不然他也不至于折磨她到这种地步。
倒是可以试探一下。
想要利用这点感情的想法，在脑海里悄然浮现，望着从浴室门透出来的身影，沈安苦笑两声，再次合上了眼。
这可太不厚道了。
可谁让他说她是女流氓呢，再说了，反正又不是没骗过，再骗一次又怎么了？
那点笑意变得轻松了一点，心却莫名跳的越来越快，房间里静的很，让沈安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膛中的声音。
那是慌乱的心跳，因为想象到再次伤害柳风月感情的画面，而感到不安。
沈安没想到，只是随便想想，自己身体就会有这么大反应，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在想到自己刚刚下意识默认了，他们间曾经的确是恋人关系后，那身体又瞬间冷的像冰，直挺挺躺在床上，一个劲的颤。
哪怕嘴上一直不认，她心里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确定了。
不然，也不会下不了手杀他，不会不抗拒他的接触，不会在被迫下迎合……
或许是她的错觉，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大了些，让沈安猛地回过神来。
心虚的快速眨眼，深呼吸着，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心跳，又再次紧闭双眼，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反而，在小憩之后，大脑清醒得很。
双腿那点清清凉凉的触感格外明显，也让她莫名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