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平静目光，让沈安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愿再跟他对峙，她起身回了卧室，反锁上门后倚靠着坐在了地上。
疯狂的他，冷静的他，沈安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
越是思考挣扎，越觉得自己深陷泥沼。
手腕处的隐隐作痛适时浮现了出来。
事实上，除了今晚，沈安好久都没痛过了。
她的手腕有恢复的迹象，不知道是身体自然的修复，还是柳风月真的做了什么努力。
可是哪怕恢复，过往的伤害也不是假的。
而是柳风月口中的事实。
伤口的苦痛无疑在提醒沈安，她无法原谅来自一个机器的背叛，也是真的。
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哪怕他后来再怎么妄图弥补，她的心都清楚的告诉她。
自己无法接受柳风月了。
收拾完餐桌后，柳风月轻松的破开了门锁，沈安正坐在床边，垂眸不知在沉思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
“在想什么？”
闻言沈安抬头看他，眸光冷然：
“你不是了解我吗？自己猜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柳风月面无表情的将手探了进去，像沈安曾经测量他躯壳一样，细细描绘她的轮廓。
她的颤抖清晰可见。
头顶，是他背光阴影里的神色不清的低喃：
“沈安，别恨我，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会。”
坚定的否认，让柳风月突然笑了一声，手劲也大了点：
“不会吗？”
“不会。”
在他的质疑反问下，沈安依旧坚定：
“我绝对不会像你那样，施行疯狂的报复，柳风月，仇恨是孕育不出任何东西的，我们也是。”
柳风月只是笑，在她头顶，逐渐笑的有些瘆人：
“是啊，你不过只是抛弃了我，忘记了我而已，像是随手丢掉一袋垃圾，我却用那样的手段折磨你羞辱你。
我没什么可恨的，而你恨我是我活该。”
“沈安，你是不是想这样说啊……”
沈安试图否认的唇被他用手指轻轻抵住：
“嘘，别说话，听我说，沈安。听我说。”
“如果现在，我把你丢给一个变态的老男人，让你为他当牛做马，决不能违抗他的命令，任其摆布。”
“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你不会恨死我啊。”
抿唇的沈安一时无言，见他逼问意图明显，才摇了摇头，继续辩驳：
“我们不一样。”
她不是机器，他们没有可比性。
骨子里，沈安仍愿意相信，机器的牺牲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从一开始，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除了那个没失忆的纪云舟。
是柳风月亲手摧毁了那个唯一一个愿意公开承认，自己相信机械也会存在‘灵魂’的人。
而如果柳风月没有伤害过无辜的纪云舟，后来又把他害成那个样子。
或许到了今天，同情心泛滥的纪云舟会站在柳风月那边。
而如果纪云舟支持，那沈安是会考虑原谅柳风月的。
可是没有如果。
是柳风月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这就是命运。
听到沈安的回答，柳风月笑容里讽刺意味更甚：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们是机器，所以就生来比你们低贱，注定要成为你们随意摆弄的物品吗？”
我们？
柳风月刚才用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似乎窥探到什么可怕的事，沈安的心像是一下子被捏紧了般，而他语气越平静正常，就让她越恐惧。
“我们没什么不一样，沈安。”
当他再次提到“我们”二字时，沈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见此，柳风月只是戏谑的笑：
“跟我打交道你都怕啊沈安，要不，我真的给你物色个好买主吧。”
“我记得东南那边一直在搞这种交易啊。反正现在你也不愿考虑原谅我，不如把你卖过去，怎么样？”
“要是你能活着回来，我就随便你报复，你敢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搓磨她的下颌。
“说话啊，敢去吗？”
当他质问的那一刻，沈安就明白了。
就像她还在厌恶他一样，心底里，柳风月还是恨她。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不平等，
现在的恨更是早就隔了种族，无法互相理解，无法沟通，更绝无消散的可能。
只会是不死不休……
但柳风月是做不出他口中那种事的。
说到底，如果他打算这样报复她，那么早就该动手了，最开始毫无防备的沈安弱的可怜。
而柳风月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爱沈安。
又爱又恨，才跟她纠缠不清。
要是此刻沈安答应了，他反而又拿她没辙了。
可是也凑巧，在这种情况下，加上沈安心里对机械的恐惧，她莫名就相信了柳风月那样的威胁。
信了他真的会把她送去那种地方折辱。
那样的话，不仅她的设计就全都白费，她的人生也就彻底完了。
没有希望的未来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于是沈安既不想摇头示弱，也不愿点头再次刺激他，放大的瞳孔暴露了她的慌乱，二人各怀心思。
僵持着，柳风月也就适时的给了个台阶：
“所以现在你还想恨我吗？”
沈安觉得他言下之意，要是她敢点头，他就让她也体会一遍被转卖他人的屈辱。
所以沈安只得摇了摇头。
“呵呵，真乖啊。”
摩挲着她的肌肤，柳风月松了一口气，垂眸低喃。
这样多好。
哪怕知道是骗他，他也愿意说服自己相信她的话。
低哑的声音让上位施压的柳风月，反而听起来更像弱势的一方：
“好了沈安，我们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今天该交公粮了。”
他贯会装可怜，房间里，回荡着的却是沈安无助的抗议：
“刚才……不是交过了吗？”
“那不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