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上,元式峰尽管是满脑子的疑惑,但当他被带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坐在大堂最前方的身影。
那道气质出尘,浑身像是散发着无尽威严的身影,想来就应该是那大名鼎鼎的中山王了。
想到这里,元式峰也是强压下心中的疑问,直直对着王权宁拜了下去,“属下苏州刺史元式峰,拜见王爷。”
不过面对着元式峰的这般拜见,王权宁却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的动作,只不过双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元式峰,目光如炬,就像是要将其给融化般。
而跪在地上的元式峰见王爷一直没有回话,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微微抬起双眼,眼角的余光瞟了上方的王权宁一下。
只一眼,便看到王权宁那如炬的眼神,这下元式峰是连忙将头深深的低下,在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之意。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内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这般情况就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场,压的众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而此刻在下方正跪着的元式峰所感受到的则更加的清晰,就好似有一座大山般向自己不断压来。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元式峰整个的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额头上也有汗珠不断冒出来,甚至就连那按在地上的双手都不知觉的颤抖了起来。
尽管他此刻并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但前方王爷那道目光所带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甚至元式峰上一次有这般感受,还是在面对陛下时。
就这样持续了片刻,突然,整个大堂内一道惊声响起,就犹如那惊雷般忽然出现,直接将大堂内的众人都吓的心中一惊。
至于那跪着的元式峰,更是身子猛地一颤,就好像是那梦中惊魂被吓醒般。
可似乎这样还没全部结束,不待元式峰有任何的反应,前方,王权宁那威严的声音传来,响彻整个大堂。
“元式峰,你可知罪?”
听到王爷的这突然一问,元式峰整个身体似乎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主要是他不知道这名大名鼎鼎的王爷为什么要突然问这般我?更主要的是他也知道自己所犯的罪实在是太多了,甚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但尽管如此,元式峰也好歹是一介堂堂刺史、封疆大吏,不可能就被这么轻易的认罪。
他连忙强压下心中的思绪,尽管整个身体依旧还在颤抖着,但话语间还是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爷,下官不知道所犯何罪,更不要说认罪了。”元式峰声音颤抖着说道。
听到这般回答,王权宁却是面无表情,好似早已经猜到元式峰会这样作答般,毕竟对方好歹也是一州刺史,若真的被这样直接给吓的认罪了,那王权宁都不能想象这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刺史的。
“元式峰,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若老实交代或还可从轻处罚。”
王权宁的声音继续在大堂上响着,犹如天雷滚滚,让人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心底话说出来。
下方元式峰见状顿时脸色煞白,全无血色,尽管如此,但他依旧还是声音颤抖的说道:“王爷,下官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罪,还望王爷明察。”
“好,机会本王也给你了,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了。”王权宁说着手上惊堂木一拍,“将柳元带上来。”
话音刚落,元式峰直接是愣在了原地,柳元不就是这常熟县的县令吗?将他带上来?莫非......
想到这,元式峰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心中更是闪过惊涛骇浪,甚至眼前只感觉一片晕眩发黑,整个人好似要直接倒在地上般。
他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犹如那秋天的树叶般,随时都可能掉落下来。
随着王权宁的命令发出,只片刻时间,身穿一身囚衣的柳元便是在两名官兵的押送下,来到了这县衙大堂之中。
刚一进到这里的,柳元便看到了此刻跪在一旁的苏州刺史元式峰,不过他也只是向其轻轻的瞟了一眼,便连忙收回了目光。
其实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事还是柳元背叛了元式峰,但这种贪赃枉法的事情,谁又真的有背叛这么一说呢。
同样的,在柳元进来时,元式峰也是扭头向其注视过去,只不过那眼神中的冷意却仿佛是要溢出来般。
在看到柳元的瞬间,元式峰就明白这几天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事情,一定跟柳元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很大概率就是柳元举报的自己。
而他现在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这柳元都举报了自己什么?都能拿出多少证据出来?但一想到王爷在之前就敢把自己关在大牢之中这件事,元式峰心中就充满着不安。
若是对方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就直接将他这一个堂堂的苏州刺史关进大牢,哪怕对方就算是王爷,恐怕待回到长安之后也少不了处罚。
想到这些,眼角余光看向那坐在最上方王权宁的平静、威严的身影,元式峰有一种即将到生命尽头的错觉。
就是这么一瞬间,他原先的精气神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是被什么给抽走般,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行将就木般。
“犯官柳元参见王爷。”大堂内,柳元恭敬的说着。
就在前天,他儿子也是亲自去了趟大牢专门看望他,也和他说了已经给之前欺压过的那些人都赔了一大笔的钱财,也是得到了那些人的原谅。
在这种时候与自己的性命相比,那钱财就真的是身外之物,该给就给,该赔就赔,那是一点都不吝啬,甚至与柳尹将自家的房产地契都卖了大半。
但不管怎样,结局总算是好的。
而王爷也是遵守了先前的约定,这件事情全部都让柳元给扛了下来,没有牵扯到儿子柳尹丝毫。
也正因如此,在柳尹去大牢看柳元时,父亲柳元还一句有一句的交代他,说要感谢王爷,千万不要对王爷心生抱怨,说柳尹的这条命都是王爷给救下来的。
至于儿子柳尹的后路,父亲柳元在之前救安排好了,去找他大伯学习经商,不过对于柳元自己,他也知道凭借这次所犯的罪行,要么杀头,妖要么流放,而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这两种其实差别也不大,无非就是早死或晚死几天罢了。
大堂上,看着被带到的柳元,王权宁缓缓说道:“柳元,你来将你之前所举报的内容好好的说一说。”
“是!”柳元应道。
而后的大堂之上就只剩下了柳元独自一个人的声音,他就好似在讲故事般,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元式峰的一切都娓娓道来。
当然,从柳元口中所讲出来的事一件件都极为精彩,在大堂和县衙外面那些百姓听来就好像是那茶馆中的说书先生般,在讲着一个个精彩缤纷的事件。
不过与那说书先生不同的是,他们那所讲述的故事大多都是自己改编的,是故意为了吸引人眼球而虚构的。
而从柳元口中所讲出来的故事,则都是真的,而且还是有一条条、一件件证据辅佐的。
可就是这般真实的故事,却是让此刻大堂及县衙周围百姓们听的“津津乐道”,简直就比那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
那一件件事情、一桩桩特殊的操作,恐怕就是那说书先生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不过却有一人与在场的其余人表现的都不相同,此刻的元式峰就跪在柳元的身旁,可以说是柳元所讲故事的第一个观众。
但此刻元式峰的脸色却是面沉如水,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柳元,眼中寒芒四射,就好似要将柳元给活生生的刺死般。
但越听着柳元所说的话,元式峰的脸色就越是阴沉,直到后来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心中明白,这是柳元背叛了自己,而且若真按照柳元所说的这些,并且还都有相应的证据,那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就这样,整个大堂之中一直回荡着柳元的声音,直到约莫两刻钟之后这才缓缓停止。
而此刻柳元身旁的元式峰,则是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好似整个脊梁骨都支撑不起他自身的重量般。
自然,元式峰的这般模样也是引起了大堂内全部人的关注,只不过众人眼神在看过来时不带一丝的怜悯和恶可怜,只剩下满满的厌恶。
按照柳元刚才所讲述的,这元式峰此人真可谓是罪大恶极,随意搜刮百姓,更是四处卖官,这般行径,简直就非人所为。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人,竟然还能做到刺史的位置上,而且一做还是这么多年,这也足以可见朝堂官员内部存在着巨大的隐患。
但显然,此刻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元式峰,对于刚才的这些罪名和所做之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王权宁手中惊堂木一拍问道。
而此刻已经瘫在地上的元式峰也只是在不断抖动着身体,他双手往地上撑去,尽力的让自己爬起来,虚弱着声音说道:“下官无话可说。”
这并不是他不想给自己辩解,实在是柳元所提供的证据都太多、太完整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给自己申辩的地方。
就在元式峰万念俱灰之时,上方王权宁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好像那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对着元式峰伸过来。
“元式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或是有什么要举报的,若是举报属实,对于你的量刑也可酌情处理。”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元式峰便是立即往地上磕头,那虚弱的声音也是一下子变大了起来:“王爷,我有举报,我有举报。”
看见这般的元式峰,王权宁嘴角浮现出一抹隐晦的笑意,显然他对于元式峰的这般行径是早有猜测的。
试想一下,若一州刺史是这般德性,那他下面的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肯定是不可能就只有那柳元一个人的。
只不过先前的柳元为什么不将这般情况给举报出来,王权宁估计是他没有证据,也就不好举报什么。
毕竟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是诬陷,而诬陷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而身为刺史的元式峰则不同,下面的那些人都是向他送的礼、行的贿,这种证据,他只要不是真的傻,就肯定会有的。
“元式峰,你要举报什么?可有证据?”王权宁目光如炬的注视着下方的元式峰,威严无比。
“有证据,有证据。”元式峰连忙激动的说着,甚至双手都跟着不停的摇摆,“犯官要举报苏州长史、吴县县令、长洲县县令......”
听着元式峰念着这一个个名字和官职,哪怕就是王权宁心中早有准备,也还是被震惊了一番。
若元式峰所说都是真的,那这整个苏州官场从上到下可就是全都被腐败掉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尤其是在皇帝陛下还主动的以身作则、节约开支这种情况之下,结果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可想而知待这件事传到长安后,会引出何等的风波。
随着元式峰那一个个名字的念出,这次的升堂也是完美结束了,至于元式峰所说的这些人,自然也需要时间去核实。
县衙周围那些看戏的百姓们也确实是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自此,他们也都是津津乐道的四散回去了。
而在县衙内今天所发生的事,也随着百姓的四散,开始以极快速度的扩散开来,相信过不了多久,中山王这个名头也将在这里被百姓所传颂。
京师长安。
果不其然,待王权宁的信件传到皇帝李世民的手上后,李世民是直接气的将书桌上的奏折都全部给推倒在地,发了好大的一通火。
在翌日的朝会上,也是将这件事重点说了小半个时辰,更是把吏部以及与给元式峰提拔有关的有给查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一直闹到最后,皇帝下令杀了好几个朝中重臣这才结束。
也正是从这件事开始,整个大唐朝官员内部的贪腐问题,才算是初步得到了遏制,当然,若是想更进一步的解决这般问题,那还是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