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大堂下方几人顿时只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轻,整个人好似出现一种神清气爽的错觉。
“诸位考生,如你们真有疑问可以速速说来,本王会为你们解答,但过时不候。”大堂上方,王权宁的声音再度传来。
下方考生见状,似乎也是想有所行动,但一联想到刚才所遭遇的那般恐怖气势威压,刚想行动的身体又被强行停止了,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这般情况也是看的王权宁急躁无比,心中更是暗道懊悔,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大意了,最初没有将下方的对象调整过来,还当成是在审讯犯人,这才出现了此时的局面。
正当王权宁脑海中思索着如何破局时,台下竟是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爷,草民有问题。”
随着声音的发出,大堂上众人的目光皆是向他看去。
这人便是先前在皇城旁最先说出有黑幕的那名考生,此刻身旁的那几名考生看到他这般的勇敢,心中皆是对他生出了一丝的钦佩之意。
不过坐在最上方的王权宁却是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只见下方说话的那人在刚才站出来时,能很明显的观察到他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甚至脸上的血色都变得丝丝苍白。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还是选择站了出来。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疑问需要本王解答?”王权宁说道。
“草民叫周海,是从毫州前来长安参加科举考试的,王爷也知道在省试之前还需要进行身份的审查,草民可以确定自己所填写的信息都是准确无误,但那天放榜时,上面却没有我的名字。”周海不断说着,言语间逻辑十分清楚,有理有据。
“那照你所说,你是怀疑这里面有黑幕?”王权宁问道。
此话一出,不仅下方的周海一惊,哪怕就是王权宁身旁的长孙无忌心中也是微微吃惊,藏在袖口下的手掌不自觉捏紧了几分,眼底也是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周海略微调整了一下心神,道:“是,草民是怀疑这里面存在黑幕。”
“你可知此话一出,你要付出什么样的责任?”王权宁连忙接话。
“草民知道。”
“那你可还要坚持?”
“坚持。”
“好,既然如此,来人......”王权宁说着,话音还未落,就直接被身旁的长孙无忌给打断。
“王爷,还请慎行,重启案卷可是......”长孙无忌在身旁提醒道,眼底深处更是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慌张。
同样,在长孙无忌的话语还没全部说完,王权宁就直接伸手将其给打断了,“长孙大人,放心,重启案卷的事情我会向陛下解释,也会对这件事情负全部责任。”
“王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长孙无忌连忙解释道,不过在看向王权宁时,他便知道对方压根就没有在意自己的话。
看着下方那几名考生,长孙无忌眼神微凝,一颗悬着的心也随之开始变得七上八下起来。
“来人,将案卷都抬上来。”王权宁命令道。
不多时,几个密封的大箱被官兵抬了上来,众人盯眼看去,只见这箱子上,两张封条左右交叉的粘在箱子上,好似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封印般。
“开封!”
王权宁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不过对于这般命令,那些官兵却是没有立刻的执行,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长孙无忌,吞吞吐吐的道:“王爷,长孙大人,这......”
案卷被贴上封条后一般就是存放在特定的位置,而若是想要将其重启,一般都是需要皇帝的命令才行,哪怕寻常的案卷都是这般,更何况是眼前这存放科举考生资料的案卷呢。
“开封,事后我会向陛下说明的。”王权宁说道,言语间充满着威严,让人直感觉喘不过气。
下方官员见状,也终于是开始行动起来,几人连忙上前,直接将封条扯掉,箱子缓缓打开,一本本案卷倒映在人们眼中。
没等王权宁有任何的吩咐,官兵们也是直接就开始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急躁的心情在众人心中滋生,站在大堂中央的几名考生更是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导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极为糟糕,甚至有人对于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那些官兵中,一道激动的声音发出,将众人给全部惊醒,“找到了,王爷,找到了。”
官兵说着,连忙将手中的纸张递到王权宁手上,盯眼看去,纸张上的内容,正是关于周海的全部信息。
一共是两份,一份是周海在长安时自己所填写,至于另外的一份,则是毫州官员特意经过调查后,呈交给吏部的一份。
王权宁眼神仔细扫过,面色一沉,当即拿起惊堂木再次一拍,浑身气势猛地爆发开来,声音凝重道:“周海,你确定你之前在吏部所填写的信息都是正确的?没有纰漏造假?”
王权宁前后的这般巨大变化直接将全场人群都震慑了一番,作为当事人的周海就更不用说,两个小腿肚都开始直打哆嗦。
但尽管如此,面对王权宁的这般问话,他依旧还是没有丝毫退缩和改变,“王爷,草民敢确定,绝没有任何说谎,也敢确定自己当初所填写的内容皆是真实。”
“周海,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王权宁大声呵斥道:“你自己看看,毫州发过来的信息和你自己所填写的有什么不一样。”
王权宁说着,便招来官兵将身前的纸张拿到周海身前。
周海眼神扫过,不断的在两道纸张上比对着,直至最后眼神停顿在某处,久久无法挪动半分,眼眶中一丝晶莹剔透开始出现,逐渐增多,直至汇聚成液体开始流下,滴答滴答的不断洒在地面上,倒映出周海那已经伤心欲绝的脸庞。
只见在周海手上所拿的两份信息当中,其余位置的内容都是一致,唯有在周海母亲那一列有所差异。
周海自己所填写的信息上,说的是自己母亲还在世,而毫州发过来的资料上, 则显示其母亲已故。
这般情况显然就是异常明显的区别,但王权宁却也知道,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样,想来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死活,而且这般明显的欺骗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再结合下方周海的这副神情,一个想法在王权宁心中浮现,莫非是这周海的母亲在他来长安的这段时间刚去世?
念头一动,王权宁当即开口问道:“周海,你母亲......”
“王爷,我出门前,家母身体都还算康健,可这......”周海说着,手中抬起毫州官府发来的那张关于自己的资料,声音颤抖的说着。
“王爷,还望王爷做主,草民绝没有胆量敢欺骗朝廷。”周海大声说道,此刻的他也是缓过了神来,将心中的伤心情绪强压下,让自己尽量的保持平静。
此刻大堂上的官员们也是相互之间观望着,对于周海的情况他们也大致能猜出个大概,但同时,第一次碰到这般情况的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王权宁和身旁的长孙无忌对视一眼,见对方向自己点点头,当即也是明白想来他和自己的想法还是一致的。
长孙无忌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有些事情上立场鲜明,深得朝廷和百姓的信赖,可在有些事情上却又带着点糊涂,任人唯亲,培植党羽,整个人好像就是一个矛盾的复合体。
“周海,你可以放心,我们会派人重新核对你母亲具体去世的时间,绝不让一个人受到冤枉,自然也不会让人有漏洞可钻。”王权宁说着,眼神看了看周海,又扫视了一下周海身旁站着的几人,眼神中充满着严肃。
“你们几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也确定自己的信息是被弄错了?”王权宁对着周海身旁几人说道。
见识到这般阵仗,这几人先前在皇城门口处大声叫喊的气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这些人,绝不多数都是见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而心有不满,想发泄,想钻一钻透漏罢了。
此刻面对王权宁的这般问话,他们当即就沉默了下来,哑口无言。
不过也并不全是如此,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将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一番,根据他的名字,那些官兵迅速找出了属于他的两方信息资料,结果一笔对,没想到还真是吏部官员当时核对错误了。
毕竟这段时间的吏部这些官员也确实是太过于辛苦,这般小错误可能在某个不知道的瞬间就犯下了。
对于这般情况,王权宁自然是将他的名字记下,待随后通知吏部的官员将他重新添加上去。
自此,这几名考生所制造出来的这场风波算是结束,一旁的长孙无忌在心中也是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袖口中那捏紧的拳头不自觉的松开,他低头一看,整个手指已因为过度用力而全部发白,心中不禁一阵苦笑,自己对于这名中山王在心底里好似越发害怕了起来。
半月后,毫州的消息再次传来,其中也特意说明了周海的母亲问题以及去世时间,经过核对,其母亲确实是在周海出发前往长安后才突然去世的,之前通过街坊邻居的了解得知他母亲也确实是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就在前段时间突发疾病,没想到就这么直接去世了,整个时间都极为短暂,甚至他们很多街坊邻居都没反应过来。
如此,周海的情况被说明,王权宁当即也是给吏部官员发去消息,命令他们特事特办,将周海的名字重新加上。
皇城大门旁,重新修改后的榜单贴出公示,而这次,尽管周围也是引得人竞相查看,但却没看到还有人出来喊黑幕或是冤屈的了。
王权宁也是将自己在私下打开案卷的事情给皇帝李世民做了说明,尽管这个事情并不合规矩,但当时也算是情况紧急,对于着皇帝李世民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只是私底下训斥了王权宁几句,并告诫他之后对于朝廷的规矩还是要遵守,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惩罚了。
对此,王权宁自然是连连答应,连连保证。
至于很多人内心中期待王权宁因为这件事受到重罚,甚至被皇帝猜忌的想法,也算是直接落空了。
三月初,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热闹之中,百姓们争先恐后的相互之间述说着关于科举的事情,说到某某考生前几天大摆宴席,甚至包下了整个酒楼来迎客。
而且还请说这名考生原本是打算包下整个杨柳屋的,但由于没有提前预约导致时间协调不过来,又听闻这杨柳屋的幕后老板就是中山王妃,而中山王的权势何其之大,在加上其又是这次科举的负责人,瞬间就让这名考生放弃了心中的其它想法。
最后他也只能换了一家酒楼,尽管档次也同样不低,但无论怎么说相比于杨柳屋还是稍逊一筹的了。
由于其中的趣味性,这则消息就这般很快传遍了长安城,让这名考生也算是出尽了风头。
当然,在这期像这名考生这样的事,几乎是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举办活动的这些人也以此机会收获了极大的名气,在这些考生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甚至就连长安城,他们的名字也时常被人说起。
这些名声,此刻还显示不出其作用来,不过一旦等他们科举高中,在夹杂着这股名气,便能直接一跃而上,鲤鱼化龙。
而且就算这些人没能顺利的通过科举考试,但像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家中都是有相当背景的,还可以走推荐的道路,由一些长辈或是关系推荐入朝为官,同样有这些名声的加持,也会容易很多,起点、以及之后的提拔速度都会相应的提高不少。
这些,就是出生高门大族的子弟,与普通百姓家考生的一个很显着区别,这是一道天然的、从出生起就自带的鸿沟,很多人哪怕是穷尽一生,都很难将其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