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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兴安九年三月初,韩国对魏宣战,此事发生之后,那些逗留在韩国境内的魏国商贾,大多数皆抛下货物、钱财,还有他们针对韩国的阴谋,纷纷逃回魏国。
而那些因为在意手中货物以及钱财的魏国商贾们,则在不久之后,便被韩国的军队抄没了货物与钱财,就连他们本身,亦被韩国军队以「奸细」的罪名处死——既然韩国已确定对魏国宣战,那么就无需再因为忌惮激怒魏国而再次姑息这些可恶的魏国商贾了。
其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一名叫做「冯祝」的魏商,据说此人乃是魏商文少伯的好友,受后者的叮嘱,前往邯郸北郡打击韩国的经济体系与货币体系,成功地诱使邯郸北郡的平民纷纷抛弃韩国铜币,改用魏国圜钱作为流通货币,沉重地打击了韩国的本土市场,不夸张地说,此人在张启功这道计策中功不可没。
然而,由于撤退不及,当韩国宣布对魏宣战的时候,冯祝正在邯郸北郡临近代郡的「下曲阳」,诱发当地的平民抛弃韩国铜币,来不及逃离,被当地的韩兵抓获。
值得一提的是,据后来小道消息称,当时下曲阳的韩兵前往抓捕冯祝时,冯祝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遂抛下一切钱与货,准备乔装逃离下曲阳。
只可惜,下曲阳当地的县衙对冯祝恨之入骨,调集了五百名驻城兵士追杀冯祝,尽管冯祝当时身边有几十名胡人奴隶拼死保护,但最终还是很遗憾地被下曲阳的韩兵抓获。
在即将被捕的时候,冯祝高喊自己乃是魏国商贾的身份,但遗憾的是,这一次,商贾的身份并没能拯救他的性命——而以往一般来说,像使者、商贾这类群体,在他国是享有一定的特殊待遇的,除非是做出大奸大恶之事,否则各国多少都会给予一点宽恕。
只能说,像冯祝这些魏国商贾,在这几次事件中实在是太惹眼,太遭人恨。
这也导致一些明明不曾参与到此前那几场商事战争的魏国商贾们,亦遭到了牵连,非但被韩国抄没了钱财与货物,就连本人亦被韩国军队以奸细的罪名处死。
后来待这个消息传回魏国后,魏国商贾们气愤填膺,这也使得在后来的战争中,魏国商贾无比团结,不遗余力地帮助魏国朝廷展开对外战争,可能是他们也意识到,只有当魏国变得无比强大时,他们这些游走于中原各国的商贾受到自己国家的庇护,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否则,拥有再多的钱财,他们终究也只是无根的浮萍而已。
这个观点,据说是文少伯提出来的,有人猜测他是想团结魏国商人势力的力量,为他的好友冯祝报仇,但最终,他的话还是得到了大部分商贾的赞同。
而另外一边,魏王赵润亦得到了文少伯送来的书信,第一时间得知了韩国对他魏国宣战的消息。
当然,韩国对魏国宣战,并不是一句“我要打你”这么简单,为了占据大义,韩国在对魏国宣战时,亦列举了魏国的种种“不义”行为,其中的主要‘罪名’有两条。
其一,魏国纵容本国的商贾,对魏国施行不正当的恶意竞争,致使韩国损失惨重。
其二,魏国商贾试图破坏韩国的稳定(其实就是指攻击韩国的经济体系与货币体系)。
总而言之,韩国就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魏国——当然,事实上韩国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主要也是拜魏国所赐。
而除此之外,韩国还列举了魏国往年的一些不义之事,比如说,魏国实为中原霸主,本来以身作则,为停止天下纷争,可事实上呢,魏国一边教唆秦国攻打韩国,企图进一步削弱韩国,而另外一边,则一明一暗同时与秦韩两国展开军械、军备方向的交易,行为卑鄙无耻——接下来就是一大串指责魏国、抨击魏国的词句。
在这件事上,魏国的声誉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好在韩国的信誉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韩国对魏国的指证,更多地被世人理解为‘宣战前的例行指责’,倒也不是受到很大的关注。
而几乎与魏王赵润同时收到「韩国对魏宣战」这个消息的,还有天策府左都尉高括,甚至于,高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还要比赵润更早上一个时辰,毕竟天策府辖下的眼线,比之那些魏国商贾的眼线,那可是不知要多出几倍。
正因为如此,就当赵弘润在甘露殿细细观阅罢文少伯的书信,正负背双手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时候,他便瞧见高括、翟璜二人联袂从远处走来。
“啊,臣等拜见陛下。”
“进殿再说罢。”
赵润微笑着跟高括、翟璜二人打了声招呼,示意二人入殿详谈。
在见得殿中中,高括率先开口道:“陛下,臣收到了来自韩国的消息,得知在半个月之前,韩国已对我大魏宣战……”
“韩然这是撑不下去了……”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
就跟韩王然颇为了解赵润的性格一样,赵润对韩然的性格,亦了解不少。
在他看来,韩王然这个人性格略偏阴柔,又善于隐忍,若非是魏国已经将韩国逼上了绝路,那位韩国君主是绝对不会轻易与魏国开战的——因为彼此都明白,以韩国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抗拒魏国的,或者说,只能短时间抵抗魏国的军队,却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击退魏军。
这让赵润可以很轻易就掌握韩国目前的大致情况。
见眼前这位君主毫无意外之色,高括心下微微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陛下,莫非您已得知此事?”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那份由文少伯派人送来的密信,转手递给高括,口中说道:“这是文少伯从肥城送来的书信。”
高括接过书信瞅了两眼。
而此时,天策府参将翟璜在旁拱手说道:“陛下,天策府已准备就绪,请陛下下令。”
赵润点了点头,随即沉吟地说道:“翟璜,就按照此前的计划,以天策府的名义下令,命魏武军进攻东郡!……对齐国用兵!”
“是!”翟璜抱拳应道。
当日,雒阳朝廷与天策府,分别下达了王令。
其中区别在于,雒阳朝廷这次是同时对韩、齐两国宣战——其中主要冒头,竟然是针对齐国。
在宣战的檄文中,魏国一方面否认韩国‘污蔑’他们的种种罪行,指责韩国是养不熟的狼,不顾魏国一次次对其宽容,依旧不忘想要吞并魏国的野心;而另一方面,魏国亦揭露了齐国的‘罪行’,即齐国表面上对魏国臣服,但背地里却勾结‘不义之韩’,在私底下帮助韩国,将韩国打造的一些军备运往楚国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这份檄文中,魏国明确透露出他们已得知「韩齐楚」三国在背地里有所勾结的事,但并未对楚国宣战,用魏王赵润的话说:还不是时候。
当晚,就当赵弘润准备在甘露殿安歇,打算再理一理这场战争的战略思路时,忽然有内侍来报,说皇后芈姜带着几名宫女前来,正在殿外等候。
一听这话,赵弘润立刻就叫大太监高和将芈姜请到了殿内。
只见凤冠霞帔的芈姜在迈步走入甘露殿的内殿书房后,立刻就瞧见了一副悬挂在墙上的中原各国地图,而她的丈夫魏王赵润,此刻就站在这幅地图旁,神色略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都退下。”
面无表情的芈姜温声说道。
“是,皇后。”
左右应声退下,唯有大太监高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了一眼赵润,见赵润点头示意,这才躬身退出书房,从外面轻轻将房门合上。
“你怎么来了?”
赵润走上前几步,同时朝着芈姜伸出了手。
二人已是多年的夫妻,因此相处起来,倒也不像最初几年那样‘不诚实’——明明心中其实都有对方,却硬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甚至是相互奚落、嘲讽。
不过今日,双方都早已熟悉了彼此,比如说当赵弘润伸出手的时候,芈姜亦配合地伸出了手。
“嫌宫中有些闷,是故出来走走,散散心,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甘露殿……”芈姜轻声解释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故作不在意地问道:“当真是无意间?”
芈姜沉默了片刻,这才又说道:“除此之外,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对于她的话,赵弘润毫不意外。
他不难猜测,芈姜此番肯定是特地为楚国而来,或者说,是为了她亲如兄长的堂兄、楚王熊拓而来。
“是内侍监的人偷偷泄密给你的?”
赵弘润随口问道。
听闻此言,芈姜眼眸中闪过几分紧张,连忙说道:“莫要去责怪那些人,是我逼迫的……”
『以你的性格,会去逼迫别人?』
赵弘润嗤笑一声,不过倒也没有说破。
说实话,他对此事并不意外,毕竟芈姜作为魏国的皇后,地位超然,宫内自然少不了会有人对她通风报信,更别说按照祖制,就连内侍监也有一半受历代皇后节制,助其打理后宫。
只不过,当代魏国皇后芈姜,性格比上代皇后王氏还要僻静,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管宫内的事,以至于后宫这块,目前还是由后妃羊舌杏在那里——至于秦少君嬴璎,也只是在回到魏国的时候彰显一下存在,一样是懒得管事揽权的人。
这使赵润这一代的后妃,彼此关系极为和谐融洽,简直是史无前例。
论其中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众女当年就一起住在肃王府,早就知根知底、相互熟络了,倒也不至于因为某些事而勾心斗角。
“你是在楚国而为难么?”
沉默了半响后,芈姜忽然问道。
赵弘润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大概是吃不准芈姜的来意。
然而这时,芈姜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对我说,魏楚两国的和睦可以持续二十年,让我颇为欢喜,不曾想,仅仅过了九年,魏楚两国就到了快兵戎相见的地步……”
“是啊。”
仿佛是看到了芈姜眼中的失落,赵润亦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别看二十几前楚国的阳城君熊拓曾频繁攻打魏国,且赵润也一度对这个人、甚至对这个国家恨之入骨,但事实上,数遍中原各国,赵润其实对楚国的印象最好。
这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他是在跟楚国的战争中发迹的:他在跟当时的阳城君熊拓的战争中,初次打响「肃王」的名气,使「魏公子润」这个名讳,首次进入世人的眼中。
其次,在那场战争胜利后,作为战败的一方,阳城君熊拓这位他赵润日后的大舅子,被赵润狠狠敲诈了一笔钱财,而这笔钱财,赵弘润后来大多数都用在了冶造局身上——没有阳城君熊拓的‘无私帮助’,冶造局发展的速度绝没有那么快。
其三,也是因为阳城君熊拓跟平舆君熊琥,赵弘润在收编其战败的军卒后,得到了第一支属于他的班底军队「平阳军」——即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前身。
不夸张地说,正是阳城君熊拓的‘无私’,才促成了「魏公子润」的崛起。
若非是阳城君熊拓的话,可能赵润还是那个名气仅仅局限于大梁王宫的「八皇子」,很难成为名震天下的「魏公子润」。
至于其四,便是身边的女人了——皇后芈姜,正是楚国汝南君熊灏的长女、阳城君熊拓的堂妹。
鉴于这种种原因,赵弘润对楚国的印象还算蛮不错的,至少在韩、齐、卫、鲁、楚、越等几个国家中,他最不希望为敌的,就是楚国——除此之外,就算是他六哥赵昭所在的齐国,也得不到这种殊荣。
大概是赵弘润从楚国这边‘拿’的东西太多,故而心中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跟熊拓再次沙场相见……”
赵润有些感慨地说道:“要是楚国不曾得到鲁国的技术与齐国的财富就好了……”
似这些略显幼稚的话,他也就是跟芈姜这个枕边人说说。
要知道,熊拓虽然脾气不好,但论志向抱负,并不逊色于赵润,再加上熊拓年幼时受到汝南君熊灏的影响,亦具有贤君雄主的潜力,似这等人物,怎么可能为了避免与魏国为敌,而放弃鲁国的技术与齐国的财富呢?——熊拓可不是卫王费!
“……对楚国宣战吧。”
就在赵弘润感慨之时,芈姜冷不丁说道。
由于太过于惊讶,赵弘润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楚国宣战?这真的是芈姜说出来的话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丈夫脸上的吃惊之色,芈姜罕见地稍稍微笑了一下,随即缓缓将头埋在丈夫胸口,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自从家父被楚东的人逼死之后,在我心中,楚国就已经死了……后来我希望魏楚两国和睦,也只是因为熊拓公子,因为他有希望成为楚国的王,仅此而已……”
赵弘润轻轻握了握芈姜的手,试探着问道:“你不担心我跟熊拓沙场相见?”
芈姜抬起头来,眼中仿佛带着几分鄙夷:“你是大魏的王,他也是楚国的王,自古至今,几时见到两个国家的君主沙场相见?”
『那可不见得……』
赵弘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提及「齐王吕僖跟楚王熊胥」这对例子,但最终还是明智地放弃了。
而此时,芈姜则继续说着她的话:“……更何况,就算我阻止,你难道就肯听从?”
“不会。”赵弘润摇了摇头。
他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损害整个国家的利益,哪怕是他深爱的女人,因为他是魏国的王,他必须对整个国家,对所有的子民负责。
然而听了赵润这绝情的话,芈姜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再次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这才像是我当年遇到那位「魏公子润」……”
她轻轻抚摸着赵润的脸庞,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想当年她与赵润相识时,曾因为赵润对熊拓产生强烈杀机而动过杀心,当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日后会成为她的丈夫。
将头轻轻埋在赵润胸口,芈姜低声恳求道:“请莫要在楚国做无谓的杀戮,也请……莫要加害熊拓公子……”
赵润轻轻拍了拍芈姜的肩膀,宽慰道:“就像你说的,国与国的战争,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抓到敌国的君主?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大魏的军队,绝不会在楚国做无谓的杀戮,并且,倘若侥幸抓到熊拓那混账,我也肯定将其分为上宾……”
芈姜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赵润。
当晚,二人干了个爽。
很快地,魏国对韩、齐两国宣战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中原。
关于魏国对韩宣战,世人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韩国早已经对魏国宣战,而魏王赵润呢,他素来就是一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强势君主。
但是魏国对齐国宣战,这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为什么是齐国?!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无论是韩王然还是楚王熊拓,亦或是齐国的齐王吕白,对此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他们感觉,自己似乎又被那赵润给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