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镖师们清点了一下货物后,就继续开始上路。
至于那些或残废或昏厥的贼匪,就留他们在这荒郊野岭自生自灭了,料想不用多久,这群贼匪也会有同伙过来接应。
陈昊从镖局这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这一路上,平易近人的李家大小姐,倒是与陈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她还邀请对方入车厢后室来,不过被陈昊以不敢惊扰女眷为由给拒绝了。
作为落山门有名的正人君子,陈昊与李景那些人不同,向来不近女色,连献殷勤的师姐师妹都拒绝了好几个,可谓是一门心思扑在武道一途上。
陈昊就坐在马车的前室侧边,与驾车的车夫挤在一起,至于其他镖师,要么骑马,要么步行。
李家大小姐不时掀开半边帘子,用极为娇柔的声音,与坐在外边的陈昊交流,“恩公,旅途劳累,要不入内一叙吧?”
她再次发出了邀请。
不过陈昊只是摇了摇头,保持着一定距离:“不了,谢谢姑娘美意。”
李家大小姐看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表面上似蹙非蹙的皱着琼眉,极为失落的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倒是我唐突恩公了。”
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她知道这群土着人类,与虫族的生物本能区别很大。土着少年血气方刚,年少而幕艾,正处在容易发青的年纪。
但面对自己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对方却冷漠的像块冰,哪怕想要凑近一点都会被拒绝。
‘难道,是我这具躯壳,不符合这小子的审美?’
李家大小姐放下帘子,默默地想着。
她的旁边的丫鬟小蓝,之前在短暂昏厥后,又缓缓苏醒了,现在劫后余生,算是彻底从惊骇中缓过神来。
小蓝看着大小姐那略带恼怒和失望的目光,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她凑过来,小声说道:“小姐,这恩公长的不赖吧?听说是名门大派出身呢!”
李家大小姐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表面上还是略带娇羞的扭过头去,并且伸出小手,轻轻锤了锤对方:“臭丫头,就你话多!”
“小姐,你下手轻点,疼——”
丫鬟被锤的咯咯乱笑。
听着后边车厢的娇笑声,陈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露出沉思之色。
‘之前听郑镖头提及过,安阳郡最近有魔教余孽出没,还和当地的几个宗门交过手了。’
‘安阳郡几个宗门,损伤颇大,连六扇门调遣过去的几队捕快,也是直接失联了。现在不比从前,天地大变之后,朝廷已经缩减军队数量,只留下六扇门用来维持秩序了。’
‘六扇门之中的所有捕快,都是武者,并且按实力层次划分级别。那几位坐镇六扇门的总捕头,都是宗师甚至大宗师一级的人物。’
‘虽是几队捕快,但论起综合实力和能力,却比当年由上万普通人所组成的军队还要强大。’
从郑氏镖局这边得到的情报,让陈昊也有些意料之外。
他来之前,还没想到安阳郡的局势,会糜烂至此。那些魔教余孽们,就差直接揭竿造反,屠戮城池了。
因为下山之前,师门长辈还没说过六扇门出手,都是损伤惨重。
‘师门的情报,慢了半拍。’
‘或者说,仅仅数天的功夫,安阳郡的局势,又向着更为恶劣的情况发展了。’
陈昊念及此处,心中不由地蒙上了一层乌云。
他现在已是半步大宗师,对于同龄人来说,可以说是罕有对手,但放在整个江湖武林,充其量只是中间层次。
说是半步大宗师,但面对真正的大宗师,他也只是比普通宗师,多撑个片刻罢了。——武道一途,都是一步一天地,半步之差,那就是天地之变。
陈昊心中清楚,这群魔教余孽,敢在朝廷的经济命脉作祟,而且还直接与六扇门交手,其背后必然有大宗师暗中潜伏,并且伺机出手。
‘只是大宗师,也就罢了。若还有魔教的武圣存在,那......安阳郡可谓是危矣!甚至连整个云州,都要受到波及。’
观想域外神魔之后,陈昊虽没亲眼见到大宗师、武圣之流的出手过,但至强武圣那种遮天蔽日的恐怖力量,也是能够约莫估测出来的。
武圣,是真正站在武道一途的顶端存在,每一位都是走出了自身道路的极限强者。放在更久远的过去,其一人就能开辟一国。
那是人力所不能及的恐怖存在。
......
......
李家商行在镖局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安阳郡的治所,巴安县。
安阳郡算是云州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大郡了。
在四百多年前,大羽人皇子祁改分封制为郡县制,其孙人皇子陈又将郡县制的二级,细分为州、郡、县三级,给大羽王朝走向鼎盛埋下伏笔。
当时的人皇子陈,在云州东部的上百里区域内,设安阳郡,治巴安县,还在濒临海岸的巴安县内,特设商贸海港二十三个,减免各类税赋,以此来促进南北放的商业往来。
而距离当时,如今已经过去快三百年了。
安阳郡在这三百年的岁月当中,一直作为云州甚至北方六州最为大型的商业郡县,可是天地大变之后,衰弱的十分厉害。
只是就算如此,安阳郡,也依然是如今濒临灭亡的大羽王朝,其临时京畿地区的经济支柱了。
不然的话,朝廷也不会急召六扇门,以及各大宗门,派遣高手过来调查处理了。
陈昊跟着商队进入巴安县之后,发现来往进出县城的人并不多,像李家商队这样的,更是只有寥寥一些,看上去很是萧条。
而作为一个经济大县,这种情况十分不寻常。
“巴安县最近管制很严格,除了一些普通士兵巡逻放哨外,还有一些六扇门的捕快,会随机抽查过往行商、旅客。”
“恩公,若是你遇到过来检查的六扇门捕快,还望不要与其发生冲突,他们也不过是例行办事而已。”
陈观镖师凑到马车旁边,对着陈昊如此说道。
对方年少有为,又出身名门大派,心里估计有些傲气,不将这些朝廷鹰犬放在眼里,若是遇到捕快粗暴的检查甚至搜身,难免会爆发什么冲突。
名门正派,和魔教的最大区别,就是不会乱杀无辜,甚至还会匡扶正义,但二者又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不将式微的朝廷放在眼里。
“多谢陈兄提醒,我自是省得的。”
对方说的话语很是委婉,但是陈昊却听出了里面的味道。
他也清楚,郑镖师对他这种大派弟子,抱有一定的刻板印象,不过在侠以武犯禁这种方面,都是那些武林前辈们闯出的恶名。他张嘴解释反驳,倒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了。
一行人到了巴安县内,走过了一片街区,然后就看到了过来接应的商铺掌柜。
李家可是清沙郡的大户人家,经营着丝绸、香料、瓷器等生意,其在清沙郡和安阳郡之中,都开设了不少商铺。
这一次运送到巴安县的货物,就是大量的丝绸布匹,还有极为名贵的各类香料,在这沿海郡县之中,极为受人欢迎。
商铺掌柜是李家大小姐的旁系叔伯,是一个五短身材,油头大耳的肥胖大叔,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滴落的汗水,然后带着十几个小厮走了过来。
李掌柜认识郑观镖师。
毕竟两边也经常合作,只是看到这群镖师身上,人人带血,还有不少伤员,连马车上都有着刀劈的痕迹,他忍不住面色一白:“郑镖师,这次出来,是遭遇盗匪了?我们家大小姐......”
说到后边,李掌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大小姐虽是他的晚辈,但更是他的上司,而且还是李家嫡系的继承人。
李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若是大小姐遇害了,整个李家都得四分五裂,他们这一支旁系,没了主家的庇护,也势必会因为利益争斗而被吞并掉。
“李家大小姐有惊无险。”郑观镖师叹息了一声:“就是我家兄长,还有其他弟兄,都在与沙匪帮的厮杀之中,战死了。”
李掌柜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然后又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叹息了一声:“天有不测风云,郑氏镖局的人,都是个个顶个的好汉,还请郑镖师节哀。”
做镖师这一行,死伤在所难免,这是每一位镖师都清楚的事情,比起一般的武者,他们遇到危险的几率更是高上许多。
但就是这么一碗饭的,没办法的事情。
郑观镖师点了点头,他想起埋骨山野的弟兄们,情绪有些低落,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交谈之间,李家大小姐带着丫鬟下了车,她看着不远处的李掌柜,唤道:“李伯,近来安好?”
那李掌柜看到李家大小姐下来,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对方没有受伤之后,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我的姑奶奶,你可差点吓死我啦!”
“有什么吓不吓的。”李家大小姐微微摇头:“在这年头做生意,本就要冒着风险的,你、我,还有我的父母,难道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她说的话倒是十分直白。
李掌柜也知道,现在是王朝末年,是乱世,别说一个人了,就算是一个绵延数百年的大家族,都可能一朝倾覆。
那南边二十州的地方,多少百年世家,多少名门望族?
还不是在妖魔的肆虐下,化作了齑粉,连那些千古名城,见证了多少岁月?还不是在一夕之间,付之一炬,成了妖魔的巢穴。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人身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李掌柜啐了几口:“呸呸呸!我的姑奶奶,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在之后的交谈当中,李掌柜知晓了陈昊这位少侠,乃是将整个李家商行、郑氏镖师们,从那些凶恶盗匪的手里,给拯救出来的。
“这位少侠,你......你可真我们李家的恩人!”
李掌看到大小姐后边站着的陈昊,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他连忙上前数步,倒金山推玉柱,直接行跪拜大礼。
不过他体型过于胖硕,弯腰的时候十分艰难。
陈昊没有等对方行完全礼,只是一个伸手,就直接将对方扶了起来:“李掌柜,不必多礼,我们正派人士,不在乎这些虚名。”
然后他又对着郑观等镖师抱拳,又对李家大小姐作揖:“诸位好汉,还有李家小姐,我身上还背负着师门任务,需要前去处理,就在此处别过了。”
旁边的郑观表情一滞:“恩公,我等还要设宴答谢与你啊!”
“设宴就不必了,诸位好汉早些完成这趟镖,就早些回清沙郡吧。这安阳郡,最近可不太平,大概率会发生恶战。”陈昊又对李家那边的人说道:“你们的商铺,最近这段时间,还是暂时关闭为好,否则的话,吉凶难测。”
“在下言尽于此,信与不信,都交由各位决定。”
他好整以暇的整理下衣冠,迈步准备离去。完全不等众人挽留,一副极为洒脱随性之姿。
李家大小姐目光转了两圈,然后在其身后叫道:“少侠,暂且留步!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为了完成师门交待的任务,也是需要收集各类情报的,不如这些日子暂住我们这里,我家在安阳郡都有不少人脉,可以帮你搜寻到想要的情报讯息。”
对方这副楞傻子的模样,着实让她感到无语。
你说一个连地图都看的一知半解的外地人,在这安阳郡里岂不是到处乱转的无头苍蝇?
果然,随着李家大小姐的话语落下,陈昊往外边走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
发现对方说的没错,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的确需要一个本地向导,而且去外边聘请向导的话,哪有大户人家的人脉好使呢?
‘走的有些匆忙了。’
‘主要是那李家大小姐,看我的眼神不对劲,让我瘆得慌。’
陈昊心中如此想着,但他表面上,还是转过身去,重新走回到了原地,“既然如此,那就多有叨扰李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