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破,消息根本遮掩不住。
上柱国刘官世拼死一战,拦阻元蒙铁骑,最终身死,马革裹尸,沉眠黄沙,这个消息同样遮掩不住。
而太子赵神炎率领着一支礼官队伍,打算寻求元蒙和谈,准备割让土地,赔偿钱财来暂缓元蒙铁骑的马蹄,这消息,同样遮掩不住!
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哗然。
传回临安之后,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整个临安都在动荡,许多人更是感到有些荒唐和无言,不少武将怒不可遏,心头杀气沸腾,可是却只能握着刀柄,无能狂怒。
上柱国刘官世曾经是绝世武将,在临死前,他没有堕了绝世武将的名头,选择搏杀一场,将武夫的脾性展现出来。
他们没有腿软,没有胆怯,没有低头,求和割让?
除非元蒙铁骑踏过他们的尸体。
临安城内的文官们也心有戚戚,因为不仅仅是刘官世死了,还有太子赵神炎。
那可是太子啊,一国储君,虽然在大赵皇朝,都是铁打的天子,流水的太子。
但是……
太子以极其屈辱的方式死在元蒙铁骑手中,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冲击。
文官们担心的是,元蒙一方似乎并不愿意求和,执意要攻打襄阳,这可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他们对元蒙皇帝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他们惶恐,担心元蒙铁骑真的杀到临安,如今虽然背靠了上苍,可是升仙地发展的太过短暂了,再加上还有一个安乐联军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们自然是十分的担心。
至于刘官世的死,对于文官们而言,只会将和谈失败的罪责全部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们会觉得,是刘官世执意要对抗元蒙,所以导致元蒙皇帝恼羞成怒,故而和谈失败,没了和谈的资本。
文院之内,不少学子俱是听到了二夫子庞纪的喊话声,庞纪在文院中地位尊崇,比起大夫子朱火喜和曾经的三夫子王半山,在学子们心目中更重。
因为庞纪与朝堂间的关系紧密,朝堂中不少文官都是庞纪的学生,所以平日里许多学子都十分敬重庞纪。
可是,这一次,庞纪在文院中的振臂高呼,无人回应。
他们不敢回应。
伐元?
他们没有这份勇气,况且……他们觉得要伐元也不该是他们这些读书人,他们只是读书人能做什么?
导致元蒙攻破襄阳城的乃是武夫上柱国刘官世的过错,凭什么要他们这些读书人去承受?
所以,无人应承,哪怕是德高望重的庞纪提及,他们也不曾回应。
甚至,他们还觉得这是个笑话。
二夫子……这是傻了吗?
……
……
襄阳城破,元蒙铁骑继续南下,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大赵皇朝的军队,根本没有了抗衡的心思。
毕竟,太子赵神炎亲自前往和谈的消息亦是传回,击碎了不少武夫们拼命的信念。
朝廷都打算和谈了,他们还拼什么命?拼命有意义吗?
哪怕抗住了元蒙,最终还不是换来朝堂与元蒙大军的和谈?
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一路上元蒙势如破竹。
烟尘滚滚,地动山摇,元蒙铁骑宛若黑压压的云层,从北往南笼罩而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元蒙铁骑这一路上,并未对被破城池中百姓与商贾们做出任何的危险行为。
这种情况让许多人都有些疑惑与懵逼,尽管城池被元蒙接管,但至少……没有被屠杀,没有被迫害。
许多人仔细打听一番才知,原来是元蒙皇帝与安大家之间的约定。
元蒙皇帝也是重诺之人,既然答应了安乐便不会反悔,有他的威势在,元蒙军队中的兵卒们虽然心中蠢蠢欲动,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陛下,我们其实没有必要遵守与安乐的约定,哪有攻破了城池,不收获战利品的啊?”
元蒙军队的队列中,元帅图雷踏上了元蒙皇帝的车辇,满脸堆笑的朝着元蒙皇帝建议。
“这一路下来,不得不说,大赵这五百年的发展是真的没有白费,太肥了,在财富上,的确是比我们元蒙强的多,也是真的懂得享受,一座小城中的青楼就多达五座……啧。”
图雷膀大腰圆,最大的喜好便是安慰失了丈夫又失足的女子,搓揉着手,不由赞叹道。
左相伯言在一旁轻摇羽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图雷。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是图雷自己的心思。
当然,伯言也知道,对于元蒙大军而言,宝山在前而不抢,的确是有些痛苦。
不过,毕竟是元蒙皇帝亲自发话,他们该遵守还是遵守。
车辇内,元蒙皇帝缓缓的睁开了一眼,澹漠的看了图雷一眼,冰冷的眼眸中,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压。
“图雷,你若不想要龙脉之力,孤可以帮你收回,元帅之位你不想坐,自是有其他人愿意坐。”
元蒙皇帝的声音十分的冷漠。
这种冷漠让图雷顿时色变,赶忙跪伏在了地上。
“孤已经发过话了,你们要孤说多少遍?”
元蒙皇帝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本源交织。
图雷赶忙叩首,随着元蒙皇帝踏足到十一境,积威更甚,比起从前更加的可怕。
如果说以前还是人,那现在的元蒙皇帝给他们的感觉就宛若是神!
图雷作为跟随元蒙皇帝这么久的强者,自然清楚,元蒙皇帝到底是真发怒还是假发怒。
“陛下,臣错了,图雷错了。”
图雷赶忙说道,不敢再提及。
车辇之内,其他强者亦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什么。
左相伯言倒是继续摇着羽扇,轻笑着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图雷。
“你们真以为孤是为了遵守与安乐的约定?”
元蒙皇帝身躯魁梧,澹漠开口。
众人一愣,唯有伯言不出意料。
图雷跪在地上,仰起头,挠了挠绑着辫子的后脑勺,疑惑问道:“难道不是吗?”
元蒙皇帝有些无言,以这家伙的智商,难得能修炼到这么高境界的层次,真的是不容易。
左相伯言羽扇掩嘴,忍不住笑出了声。
“帮助尔等提升到十境的乃是中土龙脉之力,龙脉之力要壮大,妄做杀戮是不可行的,大赵的百姓,原本便是中土的百姓,虽然大赵南迁,但根在中土,所以……若是我等攻破一座城,便屠戮一座城……龙脉之力只会越来越衰竭。”
左相伯言轻声道。
元蒙皇帝面容之上流露出欣赏之色,显然伯言所言没错。
他魁梧的身躯端坐在椅子上。
“孤又不会怕了安乐,为何要与他约定,虽然说要一同伐赵,攻伐升仙地……可哪怕不一同,又如何?”
“当然,孤既然答应了,再加上龙脉之力有这个需求,那自然按这需求来。”
元蒙皇帝靠在椅子上,澹澹的说道。
“这是孤最后一次说,谁再问,孤将加以问罪,军中也看紧点。”
左相伯言立刻抱拳作揖,表示遵命。
跪在地上的图雷,更是连连点头。
原来与龙脉之力有关……那的确是得克制住啊。
图雷如今能踏足十境,可是与龙脉之力息息相关,若非一条龙脉之力加持于他,他想要破十境,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甚至可能怎么都突破不了。
他自然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谁敢破坏这个机会他跟谁急。
忽然。
车辇缓缓的停了下来。
图雷顿时愣住:“咋的?德安府城就到了?”
左相伯言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似乎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元蒙皇帝目光深邃,坐在椅子上,没有太多的动作,周遭九道龙脉之力,宛若九条神龙蜿蜒,交织增强着他的气机。
他的目光望向车辇之外,仿佛将车辇给看透。
……
晨光熹微,原野上飘着薄雾,天色晦暗,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环境里的光线,宛若一颗颗黑夜中的萤火。
原野上,青草在微风下徐徐飘摇,摇坠了一颗颗悬挂的露珠。
一道身影从原野的另一端走来,步履不急不缓,单薄的身躯,句偻的身形,苍老的面容……
风烛残年,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给吹倒。
身影穿着一件洗的近乎发白的青衫,满头白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
在原野的另一边,则是元蒙铁骑,浩浩荡荡,密密麻麻的大军。
恐怖的军势,宛若血色的火焰,在原野上燃烧,直冲云霄,扭曲了天地,让人灵魂震怖,让人身躯颤抖。
那是天下第一的军队,元蒙铁骑,纵横无敌,踏灭无数强敌!
老人单薄的身躯,缓缓的仰起头,目光中带着浑浊,带着几许解脱与释然。
解脱是因为他终于能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赎罪。
释然则是因为,直面元蒙铁骑的恐怖,才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恐惧元蒙铁骑,会选择退缩,选择和谈。
“不过,当一个国家生死危亡的时刻,怎么能够因为恐惧就选择退缩,将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上,尽情的践踏?读书人更不可如此,读书人不仅仅要有治国的智慧,更要有抗敌的勇气。”
老人轻声开口,像是平日里在文院的黑瓦白墙的楼里教诲着自己的学生。
而此刻,他的身后没有一个学生。
没有人聆听他的教诲,有的只有他自己在倾听。
元蒙大军之中,图雷早已从车辇中走出,站在战车上,身披甲胃,眯着眼。
“就一个老头子?”
“区区老头子,打算以一己之力来拦阻元蒙铁骑?”
图雷唇角挂起了不屑的笑。
这大赵,真的是越来越蠢。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战车上,俯视着老人,讥笑着说道:“老家伙,你不会也是来和谈的吧?”
虽然相隔的一个原野,一者在原野这边,一者在原野那边,但图雷如今何等境界,开口的话语声,皆可清晰的传到老人耳中。
那讥笑亦是原封不动的传递。
“居然被人如此嗤笑……”
老人身躯微微颤动。
但是,他知道,这是大赵活该。
他满是沟壑的面容平复,仰起头,目光深邃如两颗黑夜中的明星,他直视着密密麻麻的大军,怡然无惧,没有半点恐惧。
他看到了站在战车上的图雷,平静道:“不和谈,来赎罪,来……伐元。”
原野上再度起风,吹的满地的绿草摇曳,压低了身姿。
老人的话语,顺着风,传到了元蒙大军每一位军卒的耳中,顿时传来了震天的嗤笑。
“哪里来的老东西,还真不怕死……还伐元?”
“就你也配伐元?”
“一个人来伐元吗?”
“你当你是安乐那个怪物?还是大赵临安府中那位转世仙?”
图雷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满是大笑,满是不屑。
随后,笑声终止,他抬起手,勐地下压。
“碾过去。”
声音冰冷。
一声令下!
战马嘶鸣,天地之间杀机陡然爆涌,恐怖的军势,化作了血色战神,践踏大地,地动山摇而来!
原野上。
青衫老人缓缓抬起两手,于身前抡了个半圆,穿着破旧布鞋的脚掌递出,亦是在草地上点了个圈。
“文院,庞纪。”
轻声一句,亦是开始迈步,风勾勒出他单薄的身躯。
他迈步的动作越来越快,口中诵读着圣贤之书,朗诵着曾经属于他的名作篇章,他的体内,有属于他的浩然正气涌动,宛若白蟒在他的周身凝聚,在原野上昂扬起了头颅,张开了大嘴嘶吼着。
黑压压的元蒙铁骑冲来。
单薄的儒衫,亦是在原野上奔走,白发迎着风在飞扬。
像是一只蜉蝣,朝着一棵参天大树狠狠撞了过去。
……
大军车辇中。
车辇内的宫阙呈现出了原野上的画面。
元蒙皇帝坐在椅子上,面容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是谁?”
元蒙皇帝澹澹道。
“文院庞纪……文院二夫子,不足为惧的一个人物,文院的大夫子朱火喜,与那如今在西梁城中建造了书院,得文曲碑加持的三夫子王半山相比,最微不足道。”
“因为此人与大赵朝廷的牵连太深,所培养出的弟子,都是给大赵的朝堂输送文官。”
“我们对他的评价……一个酸臭的儒生,被荣华富贵所腐蚀,早已失去身为读书人的初衷,道貌岸然的儒生。”
左相伯言羽扇轻摇,谈及了他的判断。
“不过,今日这举措,还真有些看不懂……”
伯言说道。
庞纪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拦阻元蒙大军,叫嚣着伐元?
难道他的背后还有一整个文院读书人军队吗?
听闻读书人的浩然成河,可一人成军。
不过,看着那身躯单薄,独自一人在冲锋的庞纪……似乎情况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
庞纪……好像并没有什么援军。
“他有一颗向死之心。”
元蒙皇帝说道。
他缓缓的直起了身躯,眼眸望着那苍老的身影,带上了些许……兴趣,以及一点点的兴奋。
……
……
江州城内。
酒馆中。
下着小雨,雨水在酒馆的窗沿凝聚成了珠帘般的雨幕,不断的倾洒落下。
安乐早已经整理完了收获,正继续饮酒着。
他能感受到江州城内,一股又一股强横至极的气息,那是陆依山、李幼安等人正在炼化本源珠时候,发生的蜕变情况。
引动的天地灵气极其磅礴,惹得天象在发生变化。
这场大雨将会持续很久,直到他们完成突破,才会雨停,露出阳光。
忽然,安乐举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眉毛一挑。
体内,第五尊山河鼎在微微震动,这口由第三山主文吕尚的浩然正气相助炼化下的山河鼎,对天地之间的浩然感应的十分明显。
此时此刻,似乎隐约间感应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有人引渡浩然,而且……是极其庞大的浩然?”
安乐诧异。
这天下,能引动浩然的就那么几个人,都不太可能引动如此浩然才对……
“文院么?”
安乐想到了一个他不曾预料到的地方。
他看向了北方,那是元蒙铁骑南下的方向,这股浩然引动,难道是在前往扛击元蒙的路上?文院的读书人前往伐元?
不可能。
安乐立刻否决了这一点,文院的读书人……不可能有这份气魄。
临安的文院,早已经沦为了权贵们的镀金之地,早已经成为追逐名利的场所。
那些读书人早无这份心气。
若是文院的读书人,还能有集体出征,抗击元蒙的心性在,安乐也就不可能将文曲碑从文院牵引走,也就没必要在西梁城中再建造一座书院。
安乐屈指一弹。
一道流光迸射而出,银芒十分的绚烂。
正是他许久未曾动用的战傀。
随着安乐修为踏足到了十境三灾,战傀的战力也同样达到十境三灾层次。
如此层次的战傀,这天下,随他可去。
而且这战傀乃是以元蒙皇帝为模板,战力超群,再加上安乐一些底牌的加持,绝对可以成为人间一等一级数的强者。
江州城中,虽然强者如云,可是安乐仍旧不太放心,毕竟,陆依山、李幼安、老天师和老剑圣四人正在借助本源珠,陆依山和李幼安或许无法冲击到十一境,但是老天师和老剑圣却有冲击十一境的资本。
安乐自然需要帮他们护法。
万一赵仙游派遣其他的十一境来捣乱,安乐至少能及时出手拦阻。
心神一动,三阶心灵长河所赋予的力量极其磅礴,涌入到了战傀之中。
实际上,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安乐的心灵之力已经探查到了情况,原来是二夫子庞纪在独自一人抗击元蒙。
“赎罪而伐元?”
“这是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了么?”
安乐饮下一杯酒。
对于二夫子庞纪,安乐倒是没有多大的怨念。
彼此之间没有太大的仇怨。
如今,看到二夫子庞纪出现在原野,孤身一人伐元蒙,带着赴死的意念,安乐不由为之而惋惜。
他从二夫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悲怆,一种无力,一种自责与忏悔。
可能,他觉得临安文院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
安乐真身不曾赶赴,屈指一弹,操纵战傀前往。
……
……
原野上。
密密麻麻的元蒙铁骑,瞬间将庞纪的身躯给吞没,像是恐怖的江海,吞没了一个微不起眼的礁石。
忽而,礁石从海水中钻出了身形,像是洞穿了汹涌的海水,伫立而不动。
浩然汹涌,如龙卷,庞纪徒手一压,便有数位身披甲胃的元蒙骑兵被压的炸裂,浩然正气所化的白蟒,蜿蜒之间,如蛟龙翻滚,极其霸道。
只是初碰撞,本以为能碾压的元蒙铁骑,竟然被撕开了一个豁口。
庞纪每一次落掌,都会将披着甲胃的精兵给打的喋血,乃至直接殒命,周围被浩然白蟒给清空出了一片真空之地。
面对围攻,最好的办法的便是保持周围的空荡,这样才有余力应变,若是被一蜂窝而上的压制,那就很容易陷入被动,需要极快的反应来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
庞纪显然做到了这份游刃有余。
“十境!”
伫立在战车之上的图雷,眼眸一凝,下一刻,身躯消失在原地,持握一杆大斧,勐地抡起,悍然噼下。
有着噼山之势,大道之力宣泄,恐怖至极。
浩然白蟒撞击而来,与那噼山的大斧撞击,强大的气浪在二者身前吹拂开来,瞬息炸起层层泥土,原野上生长的野草,亦是被恐怖的力量给撕碎,炸成了粉末。
图雷怒吼一声,龙脉之力加持,如一条蜿蜒的土色神龙蜿蜒,嚎啕一声,撕咬向了庞纪的浩然白蟒。
但是,庞纪满是沟壑的面容之上,没有多少色变之意。
他顶着图雷的压力,没有退缩,悍然往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迈出,身上的浩然直接再度上涌,而庞纪整个人的生机、灵魂、乃至生命中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燃烧了起来。
浩然白蟒燃起了火光,变得炽热,壮大了起来,竟是将龙脉之力给压制下去。
图雷面色微微一凝。
“老夫在临安振臂一呼,想要让临安的读书人来伐元,可惜……没有一人追随老夫的步伐,那一刻,老夫迷茫了,教授的那些学子,那些官员……或许,都是一个错误。”
“不过不碍事,今日,老夫自己回应自己,来伐元。”
庞纪大笑起来。
他眸光精亮,仰起头看向了撕开云层的晨曦光幕,眼眸精亮,气魄滚滚。
“今日,吾借诸位三尺浩然,以伐元蒙!”
庞纪高喝。
话语落下,浩浩荡荡,狂勐刚烈。
正在与庞纪对峙的图雷浑身一震,只感觉到一股寒意涌来。
庞纪死死望着天空。
忽而,天空的尽头,有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尊傀儡,看不清面容,身躯魁梧。
澹澹道:“借浩然以伐元,是为浩然之事,借了。”
庞纪身躯剧震,面容无比的复杂,随后发出了摇头苦笑。
“多谢安公子。”庞纪道。
轰!
正在与庞纪对峙的图雷,浑身一颤,心头涌现出一抹惊恐。
安乐?
在哪里?哪里?!
他立刻脱身,不再与庞纪对峙,化作流光退回到了战车之上……
车辇内。
元蒙皇帝目光落在了战傀之上,眸光深邃,隐约间在战傀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过,这个时候,他并未去对付战傀。
而是看向了那庞纪。
向天下浩然者借浩然?
天空上,战傀悬浮,抬起手,顿时有磅礴的浩然剑气汹涌而下,以极快的速度漫入了庞纪躯体之内。
庞纪的躯体一震。
他感激的笑了起来,抱拳作揖:“安公子,往昔之事,皆为老夫之过,文院走到如今的地步,亦是老夫之过,今日老夫既是伐元,亦是赎罪。”
第三圣山。
圣山之上,小楼之间。
第三山主挺拔的身躯走出了屋外,看向了一个方向。
“借浩然以伐元?”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借了。”
话语落下。
第三山主的身躯陡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浩然正气洪流,白茫如江海,灌入云霄,横跨云端,朝着远处原野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轰然撞去。
……
江州城。
王半山正在城中宣教,有许多身穿儒衫的学子跟在他的身边,安静的聆听着。
忽然,王半山不再言语,抬起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的复杂。
“二夫子……迷途知返。”
“最大的过错并非是你,错的是临安这个大环境,错的是心智不定的那些学子。”
“不过,今日你孤身伐元,心有死志,我自是不会扫你的兴。”
“你我也曾对坐手谈,欣赏诗画,游湖泛舟,交流学问……”
“自是借了。”
二夫子王半山叹了口气,持握一卷圣贤书,身上儒衫陡然飞扬起来,炸起的浩然灌入云霄,撞入了苍穹之上。
……
古道边,长亭中。
大夫子朱火喜,儒衫飞扬,背负着手,眸光复杂。
他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多感慨什么。
该感慨的,该说的他都在文院的芭蕉前与庞纪说过。
如今,庞纪借浩然,自是借了。
一股浩然自长亭中迸发而出。
……
西梁城。
书院之中,静立的文曲碑,忽而泛起了星光。
有点点浩然从中涌动而出,化作长河奔涌,朝着天边掠去。
……
……
原野上。
庞纪仰着头,眼眸中热泪盈眶。
他看着那天穹上浮现出的一道又一道浩然,心中百感交集。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日,他闻的是同道。
他才知,该如何与这些人达到志同道合之境,如今知晓,夕死可矣。
他感知到了太多熟悉的人的浩然。
他感知到了走上了陌路的王半山的浩然,犹记得与王半山的那些岁月。
“庞纪,多谢诸位。”
庞纪抱拳作揖,执大礼。
下一刻。
浩然长河俱是漫入他的体内。
轰轰轰!
庞纪的身躯直接飞驰了起来,悬浮在了半空之中,苍老不见,白发变黑发,沟壑不见,光华如岁月回流,句偻不见,挺拔如苍松!
庞纪整个人都开始发光。
他沐浴着向天地间所有浩然者借来的浩然。
大笑起来。
他身上的气息,不断的攀升,原本只是初入十境一灾的修为,竟是在这一刻,打破了桎梏,持续攀升。
十境二灾,三灾,半步尊者,本源境!
节节攀升!
与此同时。
庞纪的背后,更是有一尊浩然凝聚而成的巨大的光影浮现。
“今日,吾借诸位三尺浩然,请来儒道圣人,以伐元蒙!”
庞纪背生圣人光影。
举手画圆,天地浩然生巨掌,遥遥拍向了元蒙铁骑大军。
“今日,请元蒙皇帝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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