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环境,提到转折,老安很少发表意见。男人有泪不轻弹。
老安从大都市转到崮乡大山,一次从大处到小处的转折。转业时,战友们唱起《送战友》,“送战友,踏征程……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睡不着……默默无语双眼泪”
老安从上海回到崮乡,一直没有再回部队。遇到事情,用写信的方式联络。老安以为,余生与一家人,在大山里安心度日,生活平静如水。大山以外的熙熙攘攘与小社会有何干呢?
殊不知,改革开放的号角已吹响,企业改制的浪潮裹挟着酸甜苦辣咸,冲向这个世外桃源。三线军工虽然在偏远山区,但是省属单位。先是军转民,老安坦然接受。再后来,单位性质从省军工局划归沂蒙属地一轻局管理,一轻局是处级单位,三线厂从1964年成立,一直是处级单位建制。
厂长罗叔叔和党委书记民生伯伯都是沂蒙辖区人,作为沂蒙儿女,他们没有像其他三线厂离开沂蒙,没有去泰安和日照。
“落叶归根,儿不嫌母丑”
沂蒙市这个母亲,本来就弱本来经济状况不太好,她又怎能安抚这些游子的归来。先是解决了各附属子弟学校老师的事业编制。安家没有随波逐流。如果她没有认识那位大学同学,没有经历过一次内心撞击,也许她会随大流,做一名教师,安渡此生。二十四岁之前的安家,遗传了原生家庭母亲要强好胜的力量。
别人越是瞧不起她,反而激起她的斗志。父母没有阻拦她的选择,毕竟女儿接受了大学教育,以后女儿自己的路自己走。父母能帮一把是一把。父母选择信任女儿,也尊重女儿的选择。父亲也从来没有说过,还不如在沂蒙当个老师。就是崮乡四叔觉得可惜,“当老师多好啊,干嘛不当老师了!”
崮乡人眼里,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医生,这两个职业是正经职业。“横读传家”的古训,在崮乡一直传承。
父亲心中两个地方是安逸的,一个是“三线厂”的大山,一个是部队警备区。在那里,父亲度过了青壮年和中年时期。少年时期,年少的他,背负了太多苦难,崮乡的群山,给他的童年灰色和压抑。
沂蒙市,那个三线城市,对于他来说,是安度晚年的地方。无所谓好坏,已经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了。这座城市,处于鲁南地区,历史上有浓厚的人文气息,王羲之诸葛亮都从这里走出,颜真卿蒙恬郯子……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沂蒙红嫂和孟良崮战役,使这里成为红色沂蒙老区。交通不方便,没有开放搞活,生活相对落后。
安家更喜欢崮乡,那里的人淳朴善良。也许,正是考虑地理位置和民风,军工战略才部署到这里。保密和讲政治在这里是首当其冲的。沂蒙市下辖三区九县,“三线厂”设在了沂水(沂南之前归沂水,后来划分单独成县)和蒙阴两个县,地处鲁中山区。之前沂源(也有三线厂设立)和日照也曾属于沂蒙地区,后来分别划给了淄博和日照。
沂蒙市位于三区九县中部,南边还有郯城、兰陵、临沭,莒南等县城,这些县南边则是苏北,江苏北边的徐州和淮北以及连云港。沂蒙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这几个县的人,会南下讨生活。这几个县相对灵活,做生意人多。
改革开放以后,沂蒙市的人,脑子活,做起了物流的大文章,多年前的义务小商品批发模式,在水田桥这个区域开始播撒。沂蒙,从一个历史文化渊源的古城,向小商品集散地转型,从鲁南地区交通不便,开始通飞机,建铁路,通高铁。如今,从北京上海回沂蒙,动车三个小时。飞机到北京直达,只需要四十五分钟。
一座新型商业城市逐渐揭开面纱。
几座三线厂归属沂蒙,那座城市的人唏嘘这些职工的困难。三十年后,沂蒙崮乡又为他们展示军工厂的峥嵘岁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沂蒙人曾为三线厂感到羞愧。如今,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些人为共和国作出了几多奉献。之所以出现那种情况,跟沂蒙自身的底子薄不无关系啊?
作为旁观者,只是可怜这些人的境遇。多年以后,回望,“手心手背都是肉”,三线厂是过继给那个城市的孩子,亲生的孩子还自顾不暇,过继的孩子只能自生自变了。
三十年,崮乡旅游把三线军工神秘的一面向世人展示。
三十年,父亲的崮乡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