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安家父亲老安的醒世名言。包括一个家族人的处事方式,音容笑貌。且不说,父母子女,就是儿媳妇女婿,一个家庭生活久了,磁场和气场都差不多。
用时髦的话说,量子纠缠,或者磁场共振,也或者碎片化依赖。
老辈人还说,养子养女长大后,跟养父母也会越来越像。
三线子弟小风原来也在老安车间工作过,没事的时候会找安家玩,搬到沂蒙以后,俩人也常联系。小风跟安家叨唠完,报了一个“烟台威海七日游”,跟老公老隋冷静一段时间,看看家庭关系能不能改善。
“儿子,妈出去旅游一段,你在家里,照顾奶奶,听爸爸的话”
“好的,妈妈,你要注意安全啊!”儿子小睿很体贴。
“爱去哪去哪?!”,老隋他妈那货甩给她一句话,扬长而去……跟他娘有时候一个德行,说话狠。
小风进了他家门,看来也要被他们磨炼成“硬心肠”。家庭环境和气场会改变一个人。
小风就差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了。奶奶的,太气人了。“巴不得我们不回来,想干嘛?玩去吧,奶奶个腿!”
小风望着老隋远去的背影,冲着空气骂道,骂完心里痛快多了。
更年期的女人很脆弱,别人冲自己一吼吼,眼泪能瞬间夺眶而出。自从没了例假,那口子连碰都不碰她了。说是烦她打呼噜,两个人分床都三年了。听说分居三年,如果没有夫妻生活,在法律上可以视为离婚的依据。
“奶奶个腿”,小风又骂了一句,老娘没嫌弃他,他先嫌弃老娘了。
“大凡能成为夫妻,如果中途不离婚,说明还是一家人,并且进了一家门。”,小风耳边莫名想起这句话。
小风父亲之前也是三线厂的副厂长,她在娘家也是金枝玉叶。跟老隋认识也是同宿舍小姐妹介绍的,老隋的表姐是小姐妹的嫂子。当年,老隋为了追她,没少往小风家里跑。小风父亲看着小伙子老实巴交,孤儿寡母的家庭,又在市里给领导开车,也算体面。心生怜惜,也就同意了。
两个人结婚有了儿子,也还行,老婆婆看到小风给老隋家添了个孙子,乐得合不拢嘴,对小睿别提多疼爱了。
小风父亲前几年退休了,退下来,身体又做了支架手术。父亲退休后,老隋开始有变化。到小风家开始不太尊敬父母了,先是开始试探着骂儿子,只要小风护着孩子,老隋连他们娘俩一起动武。小风有时想,是不是被他娘小时候管傻了,大了管成躁郁症?
一个司机,虽说在市里开车,那也只是个工人编制,没根没沿的。鞍前马后在领导面前拎包。当年小风母亲说啥也不同意,要不是看老隋长得说得过去,低三下四追小风,小风妈是坚决不同意的。如今,小风父亲刚退休,这货就露出狐狸尾巴。感情是之前看上小风父亲手里的权利了。小风年轻时的漂亮也打动了老隋。这兔小崽子变化也太快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事到如今,老太太也只能对小风说,“闺女,女婿是你自己选的。当年妈不同意,你爸都松口同意,妈也没拦着。现在孩子都那么大了,睿睿又那么懂事,你自己掂量斟酌吧。需要妈帮助,妈帮你!不让你受委屈,大不了还有爹妈,还有咱们这个家!”
小风妈是老师,属于比较冷静谨慎的人。“三线厂”在山沟里的时候,有当妈的对闺女说狠话,闺女想不开自杀的事发生,小风妈对闺女只能提醒,不能说重话,主要也怕小风想不开。
小风跟姐妹们先到了烟台,去了蓬莱仙境。一望无边的大海,美丽的景色,暂时冲去了她的烦恼。同行的大姐也离婚了,还有个大姐老伴儿前几年去世了。两个大姐说法不一,一个说,过不下去就离,一个说,能不离就不离,一个人太孤单,现在觉不着,能到六七十,离不开人。
旅游团到了荣成天尽头,下起了大雨,小风穿着雨衣,站在大海边,看着波涛汹涌浪花拍打着礁石,惊心动魄,突然觉得,生活中那点苦算神么,人在大海面前太渺小了。
天尽头的礁石上刻写,“天尽头”,还有一块礁石,刻写“天涯何处无芳草。”
“哈哈,没见芳草在哪里,都是野草”,有男游客打趣。
晚上,旅游团住在威海宾馆,姐妹们去逛夜市了,威海有很多南韩服装店,受欢迎。小风没有心情,自己在宾馆下面溜达,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未免惆怅,她是想儿子了。
“儿子,还好吗?家里没事吧”,正好周末,儿子从学校回家了。手机视频那头儿子在打游戏,“妈妈,放心吧,奶奶没事,我爸给她做饭呢,我们今晚吃馅饼!”
小风眼泪又要流出来,小睿太懂事了。“儿子,如果妈妈跟爸爸分手了,你跟谁过?”
“妈,别瞎说,如果你敢跟爸分手,我当然跟爸爸和奶奶过!以后别想见到我!”小睿是想通过说这话,吓唬小风,他不想让父母离婚。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平时不说,心里明镜一样。
小风最担心的也是儿子,万一老隋再找一个女人,那女人对儿子不好,怎么办?
威海这一夜,小风听着窗外的海风,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梦到自己在人群中,找不到家了。她还梦到小学同学小生,那个从小喜欢她的男孩,只是小风不喜欢小生,只是把他当哥们看。
“听说小生一直一个人单着,五十多了,还是王老五。”,梦里,安家跟小风提到小生。
小风琢磨,是嫁给老隋还是嫁给小生,会不会能一辈子对自己好。这个也是未知的,谁知道呢?谁也没有前后眼。
梦里纠结着,小风突然就醒了。一看表,才凌晨三点多。
老口子过日子,需要彼此宽容,互相理解。婚姻也是个未知的数学题。此事古难全。人世间男女的情缘,谁也说不清楚。一见钟情,要死要活的,不是说分手也分手了吗?
当年,老隋为了追她,一晚上站在小风家的宿舍楼下,就是不走。那天,还下雪了,老隋真他妈做得出来,够狠,生生感动了小风。小风以为,找到了真爱。
现实给了小风一个大耳光。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站在雪地里的老隋跟现在动不动就瞪眼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人?
女人一辈子为情活着,常常会为一朵花一句话感动,男人则不然,把女人追到手、娶到家、生了娃,就换了一个人。女人开口说话,他们就嫌烦。
“小风,最近帮你观察老隋呢,要说这老隋吧,脾气是变了,这个人有个优点你发现没?”旅游团到青岛栈桥的时候,安家给小风打来电话。
“什么优点?”,小风有点迷惑。
“亲,他除了对你好过,貌似对别的女人没有兴趣?说白了,这人的优点就是不花心!要从这点说,还值得挽救不是?”,安家像发现了新大陆。
小风看着青岛中山路的车水马龙,没有回到安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来往往,陷入了沉思。“好吧,这算老隋的优点。”她应答了安家。
多少男人婚内因为出轨,两口子大打出手。这个男人一直跟他娘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对其他女人还真没动过心思。也许,这也是小风父亲看中老隋的地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多金有钱的男人,大多花心大萝卜。只守着自己媳妇儿的男人,常常又被批评没出息。
听说在一个国家,男人如果下班回家早,媳妇儿还不高兴呢。有些男人为了在家里有地位,下了班也不回家,故意在外面喝的大醉,这样回家才有面子。真是奇葩的观念。
老话说,越是没钱没本事的男人,年龄越大,越在窝里横。
老天爷,对男男女女的高低平衡,竟然如此安排。
小风心如死灰,奶奶个腿,去他娘的。她狠狠的把吃了一半儿的冰激凌扔进了垃圾桶。
“回去再说,我先上旅游大巴车,过几天见!”,小风挂了安家的电话,她需要安静安静,权衡权衡,思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