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对于大兴人来说不陌生,是皇帝金口御赐于当朝太师!
以君为姓,以珑为名,此名赐予一介人臣,在当时掀起不小一阵风波。多少官员上书劝谏,多少言臣出面弹劾。而那位皇帝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发昏,不仅不为所动,还将当时只是礼部侍郎的王尹提为礼部尚书,中书令之后又做了太师。此事在大兴人人皆知,是奇闻,亦是笑料。
“你是,君太师?”漪涟眨巴眼,皇上走了改太师来,朝廷是真闲得没事做吗?
君珑调笑道,“不叫叔了?”
“果真是就叫不起了。”
“果真是,直呼‘你’更大逆不道。”
漪涟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服软比较合算,“叔,您老人家,呃……您这么个人物跑到我们小小山庄来有何贵干?若是来体验民间乐趣,不如小的带您往城里玩几天?您大发慈悲别逗我们玩了,可好?”
君珑听得乐呵,“也好,先带本师在这地宫转转罢,转得开心了,重重有赏。”
“可这里爷爷留给是巽师兄……”
“阿涟。”司徒巽截过话,将信笺小心折回信封里,“信笺无误。既是前庄主吩咐的,我们照办就是。”
漪涟看了看他,又偷瞄君珑,无奈道,“行,你是当事人,你都不介意,我较真什么劲。”
君珑乐的简直停不下来,“侄女,真得带你入京,以后叔就有事消遣了。”边说边对柳文若打了手势,“去门口守着,别让无关人发现。我与他们一同进去。”
“明白。”柳文若应承后回到了地上。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那张拓片。
其实拓片的秘密不难发现,仔细看,后土大神周边的牛鬼蛇神排列的动作都很怪异。有的举手向上,有的倾身向左,而人的动作大都是举着火把混淆视线。所以只要放着人不管,跟着鬼怪的所提供的方向走,就能找到目的地。而目的地,就是刚才月光的投射点。
果然,顺着拓片走,一路顺畅无阻。不多时,当他们走到最后一条暗道的尽头,一面气势恢宏的镀金大门乍然屹立在视野中。
君珑啧啧感叹,“夜明珠、长明灯、镀金门,当年那个邪教要是不铲除,今天岂不是得翻天当皇帝。”
司徒巽覆手门上,顿感冰凉刺骨,性子谨慎的他先将门推了一道缝,冷气瞬时带着烟雾从门缝泻出来。见雾气无害,他继续将缝隙推大,漪涟好奇探头看,竟是个冰窖,亦燃起幽蓝的长明灯。
三人徐步走进冰窖,冷冽的寒气侵袭周身,半透明的冰砖模糊投映着他们身形,回荡着陆陆续续的脚步声。
厅中央,寒气最盛之处烟雾最浓,仿佛仙云笼着其中一座冰台。台上躺着一个女子,已无半点生气。她衣饰雍容,身配羊脂白玉,脸色红润如桃瓣。
漪涟心跳加速,心说这不该是后土大神吧?
君珑鉴宝无数,入眼便知其物,“原来如此,这身挂的是昆仑山琅轩树所结之玉,难怪尸身至今依旧面如桃花,陆远程单这样东西,就能抵邪教一众夜明珠了。还有这冰亦不寻常,侄女知晓甚广,能否断明此物出处?”
漪涟酸溜溜嘟囔,“叔,你就这身火浣衣,能抵人家所有。”
君珑挑眉,“嗯?”
漪涟抿抿嘴,“行,您老何等尊贵,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她也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能让爷爷费这么大功夫周全?
漪涟转头欲问司徒巽,却见他双眼发直、魂不守舍,和那天看到夏贵妃的眼神一模一样。这就有些让漪涟拿不准,夏贵妃长得美,又是个大活人,男人看了垂涎欲滴很正常,可对具尸体露出这副表情,是不好啊,不好啊,还是不好啊?
“……母……妃。”司徒巽喃喃道,步伐虚浮的向尸体挪去。
母,母妃??!
漪涟显然感到今晚负担过重。
母妃?司徒巽的娘?皇帝老婆?那,那司徒巽岂不是——皇子?!
可司徒巽自小养在陆华庄,和陆书云亲昵的紧,害得陆宸几度怀疑自己的身世。
漪涟愕然向君珑求证,“怎么回事?”
某太师噙着笑,摆明知道内情,出言却道,“不关我的事。”
废话!司徒巽是不是皇帝生的,当然不关你什么事。如果关你什么事那就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你君太师的儿子。
漪涟小步小步的挪上前,凑到司徒巽旁边细声问,“这位是?”
司徒巽握着女尸的手翻看,掌心有块朱沙色的胎记,“先皇姝妃,司徒观兰。”
漪涟润了润发干的喉咙,“那您是?”
司徒巽静默了一会,“……先帝七子,李巽。”
漪涟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力,“这么说她是你娘?”
司徒巽眉眼低垂,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漪涟憋不住劲,小心翼翼的说话太费劲,“是不是自己的娘还不确定?难道是从小就没见过她?”
“不,我于她身侧相伴到七岁。”司徒巽神色茫然的凝视着华贵妇人,颤抖的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庞,可手尖还为触到早已冰冷的肌肤又受惊似的撤了回来,“我……她,她手心处有块胎记,我记得很清楚。可是……”
漪涟陪着一同紧张,“可是什么?”
“……可是……”
“……”
司徒巽终于还是抚摸了她的脸,“这张脸,不是我母妃的!”
呵,呵呵,呵呵呵。
漪涟觉得她大约听到了今生最匪夷所思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