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从早上睁眼开始,向星潭明显整个人变得沉重了许多,他收拾好要带的东西,然后跟向阳池一起坐上飞往潮城的私人飞机。
落地之后,少年明显更加沉默寡言了。
二人坐上向家来接机的车队,后座上向阳池拍拍弟弟肩膀,尽可能缓和声音问道:“还记得哥给你的保证吗?”
——哥现在已经基本掌控集团,向你保证:绝不会让当年重演!
向星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其实如果当年那一幕真的重演,或许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起码他可以在心中彻底斩断和向家的纠葛,从此以后他就是他,跟迟老师相依为命。
不用再顾及任何人。
潮城有山有水,向家在潮城的老宅就是建立在这山水之间,群山环绕,眺望海水相伴。
山美,水美,欧式风格的城堡也美。
是的,向星潭小时候就住在这城堡里。城堡虽大,却像笼;他虽小,却似鸟。
笼中鸟,堡中人,渴望自由的人,即便住在再大的城堡里,也是禁锢。
车队驶过盘山路,直接从城堡大门开了进去,里面依然很大,甚至十几二十年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些分外熟悉的景色落在向星潭眼中,却是让他连灵魂都开始战栗。
“哥……”他突然伸出双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向阳池的衣服:“我后悔了,哥,我们走吧……”
向阳池看向弟弟,敏锐地发现他眼睛不再明亮,反而像一片黑潭一样,深沉又……害怕?
是的,弟弟在害怕。
向阳池反握住向星潭的手,看着他双眼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向星潭支吾着,他现在有点能体会迟老师梦魇时候的状态了,就是那种他明知道自己不该胆怯,也知道这次回去必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万一回家之后出不来了怎么办?
他知道向阳池会站在自己这方,也知道父亲现在在集团的话语权并没有哥哥大,更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时候会被轻易拿捏困住的自己……
但他就是害怕,没来由的、控制不住的害怕。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胆怯,让他在一踏进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时,就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向星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几次往复试图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而向阳池也抬起手轻轻在他后背拍着安抚,甚至还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放心,要是父亲还敢把你困在家里,哥就叫上一队人马手持AK把这里炸了。”
向星潭被他逗笑了,整个人也卸掉了一部分害怕的情绪,回道:“这可是咱们的家,你要把家炸了你咋不上天啊?”
向阳池耸耸肩,掏出手机:“上天也可以啊,宇宙飞船多少钱一艘来着?我让特助去买一艘。”
“疯了吧你?”向星潭哭笑不得地按住手机,注视亲哥的眼睛认真说道:“哥,我好多了,谢谢你。”
向阳池抬眸观察一番弟弟脸色,见确实比刚才平静多了才放下心,随即安慰道:“嗯,不用担心,退一万步说,你不行那还有我呢。”
向星潭:“我行!我可行了!”
这可是原则问题!
二人说话间,车子也停在了主堡楼下,向星潭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下来。
他今天为显庄重,特意穿了向阳池给他准备的一身高定西装,银灰色穿在少年人身上并不显老气,反而帅得耀眼,他没系领带,而是内搭一件简单的白t,更显干净。
唯独有一个缺点,就是冷。
当凛冽的寒风袭来,向星潭才想起来棉袄落在车上没穿,但还没等向阳池把衣服递给他,他就跺了跺脚朝家里跑去。
进家就不冷了。
向星潭熟门熟路地跑进去,迎面撞上在家里干了几十年的保姆薛姨。
薛姨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身体依旧健朗。
“薛姨好久不见。”向星潭打了声招呼,随后问道:“我爸妈他们呢?”
薛姨也很多年没见过小少爷了,但因为已经提前被大少爷叮嘱过,所以她没有丝毫意外,而是满眼慈爱地看着小少爷,眼中流露想念和疼惜说道:“先生在书房,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
听到母亲不在家,向星潭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唇瓣微抿,勉强地笑了笑。
母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她对父亲的所有决定都是不赞同也不反对,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
其实母亲最初好像不是这样的,向星潭隐约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很恩爱,她会一边心疼丈夫对兄弟两人的严厉,一边又支持丈夫的所有决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变得冷漠了呢?——向星潭想不起来了,或许向阳池会记得一些。
少年敛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笑着对薛姨说:“那薛姨您忙,我去书房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