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
巴比伦浮空岛一如既往按照设定的轨迹自大地上缓缓掠过,浮岛在地面投下一抹浓重的阴影,它宛若铅云,自一个山边小镇经过。小镇上的人们皆停下手中的活儿,几个半大孩子更是爬上镇上唯一的钟楼塔顶。一个女孩裙摆被塔顶的瓦片勾住,差点滑下去,还好给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孩拉住。
亚麻色头发的男孩笑了笑:“崔丝,女孩子就不要爬太高了。”
营养不良而看上去有些黄瘦的女孩怒道:“鲍伯,你看不起我!”
叫鲍伯的男孩耸耸肩,用力把女孩带了起来说:“倒不是看不起,就是……”身边的女孩崔丝却没有理会他,和其它孩子一般看着天空上那缓慢经过的浮岛。从底下看去,可以看到浮空岛下方的庞大基座,女孩伸出手想要捞住什么,五指捉到的却只有空气。
鲍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就是爬太高,风就会大。风太大,你的裙子又太短,难免就会让人家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崔丝还沉浸在浮空岛的宏伟庞大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过了几秒,才听出鲍伯话里的意思,当下抬脚把这个男孩用力一踹。鲍伯怪叫着躲开,女孩不依不饶地追杀,这一幕其它几个孩子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乐呵呵地看着两人嬉闹。
鲍伯最好给女孩压紧在塔顶上,一半是他不想让女孩在同伴面前丢了脸面,一半则是他乐意如此。虽然崔丝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不过胸前已经有些鼓涨,像现在这样被她用青涩的胸脯压在脸上也是一种享受。女孩发现这家伙一直在奸笑,顿时脸红,醒悟起来自己给这混蛋占了便宜,怒哼跳开。
鲍伯爬了起来,一脸陶醉,看得崔丝想拿东西揍他。鲍伯摆摆手,看着浮空岛说:“听说那上面很漂亮,有好多好吃的,有很多漂亮的衣服穿。简直,就像童话一样。”
崔丝叹了口气:“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是上不去的。”
“谁说的!”鲍伯跳起来,挥舞着拳头道:“我要参加下一届的死亡擂台,如果我赢了,就带你们上去。”
他手指划过一帮同伴,最后停在崔丝身上,笑嘻嘻地说:“到时候,崔丝你就嫁给我吧?”
崔丝吐着舌头呸了几声,然后冷笑说:“别白日做梦了。”
“才没有。”鲍伯一脸向往地说:“你们都没听说吗?这次我们联邦远赴星域战场,是谁取得了军功第一?是艾伦,他和我们一样是地表出身。就是凭着死亡擂台获得巴比伦的居住权!”
“他可是我的偶像。”男孩补充了句。
崔丝和几个同伴都耸了耸肩,谁都知道这家伙拿那个传奇般的男子当偶像。死亡擂台的冠军每届都会产生,可在当了冠军后陆陆续续这些年不断有惊人之举的,却绝对只有一个艾伦。先是死亡擂台胜出,再加上浮岛老牌家族贝思柯德,之后又成为贪狼元帅的学生。接着传出和艾达华星皇女关系暧昧,至于最近更是风头至劲,联邦军部宣布的军功名单里,这个艾伦又独占鳌头,赫然被列为军功第一。
这是何等辉煌的经历。
特别是他出身地表,更成为诸多如鲍伯这样的少年所憧憬的偶像,激励着他们去成为下一个艾伦。
崔丝突然叹了口气。
鲍伯几个孩子不解地看向她,女孩露出早熟的一面,坐了下来满脸忧色道:“就怕鲍伯你等不到下一届死亡擂台了。你们别忘了,星域战场的战争已经结束,天知道联邦和自由之门什么时候又打起来。我可是听说如果不是星域战争的话,自由之门本来就要占领我们这个镇子的,我爸爸说当时联邦和自由之门的军队就在我们山后对峙,差点就打起来了。”
战争,这是一个对孩子们来说也显得格外沉重的话题。或许对浮空岛的贵民而言,战争远在天边,他们的生活除了比以前更繁琐些,大体上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对地表的人们而言,战争有可能下一刻就爆发在家门口。硝烟一起,人们势必流离失所,而那仅是苦难的开始。
平民总是战争的最大受害者,而讽刺的是,决定战争与否的却不是他们,而是某一摄远离战争的人。
就像现在,远在浮空岛之上的白宫议阁里,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展开,争论的议题便是接下来对待自由之门的态度。联邦议员仍和往常一样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然后就吵个不休,说到激动处,甚至有议员冲上去打人。这在议阁中也算是司空见惯的事,反正浮岛媒体操纵在联邦手中,倒不必担心议会上的丑态会给公诸于众。于是议员们一关起门来,就撕破了脸皮。往往一场大会走进去的时候人人西装革履,出来时就有可能脸青唇肿了。
这场会议足足进行了四个钟头,最终在总统莫比特的拍板下,才总算出来一条兼顾两派,先礼后兵的决定。
两天后。
霍恩在财政大臣阿尔斯泰的家中,看着白宫发言人,一个矮小的官员在媒体采访节目中公布了对自由之门接下来的行动。看完之后,霍恩笑了出来:“督促自由之门就占领地表行政区一事进行公开谈判,这不明摆着要开战嘛。”
阿尔斯泰笑容满面,道:“如果开战,对你这老家伙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们家族工厂的装备又可以卖得风生水起了。”
“你也来笑话我?还不是多亏了我们这位总统阁下,把什么好事都给了我们贝思柯德,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得恨不得在我们身上咬下肉来。”霍恩冷笑道:“也就三大豪门末曾表态,其它的,已经忍不住吠起来了。”
“那里面吠得最大声的肯定是亚历山大。”
“梅因这个老小子,伊甸园袭击艾伦那笔帐我还没找他清算呢。要不是总统阁下玩得一手搅混水的把戏,我现在早找亚历山大算账了,哪由得他吠。”
阿尔斯泰点头道:“也对,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你贝思柯德变成了一块大肥肉,肥得流油的那一种。虽说你也舍得把这场肥肉分出去一些,总算没让这池子里的水混得太快太多,可终究还是处于敏感时期。这个时候对梅因出手,有心人只要稍微操作下,难免这一池子水就要混起来了。”
霍恩微笑着看着他道:“财政大臣阁下,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我们的总统摘了你的官帽子?”
“不怕不怕。”阿尔斯泰摆摆手说:“没有我,你以为有几个人能够帮总统阁下点算那些个烂帐?而且我这个人公私分明,咱俩是私交也不用藏着掖着,外人爱嚼舌头就让他们嚼去,我也不怕背后有人说些什么。可如果有一天总统明确表示要拿你们开刀,那你老霍恩还是滚远点,休想从我这里套得半点消息。”
“你个没义气的东西。”霍恩骂了句。
接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阿尔斯泰就沉默了,叹了声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和你坐在一起聊天。”
“谁知道呢。”霍恩看向窗外道。
阿尔斯泰沉声道:“你就没考虑过退路吗?我敢说这池子里的水一旦混了,总统第一个要宰的不是三大豪门,而是你贝思柯德。我私底下听他无意间说起你们贝思柯德发展太快,大概他觉得你们比三大豪门还具备威胁。而且在新旧两党间,总统虽持中立态度,可你别忘记他本是军部出身,多多少少会倾向旧党的卡普罗。至于你,和新党同气连枝是再明显不过的事。相对来说,三大豪门反而在两党之争中置身局外。”
“让我再帮你说全一些,而且豪门底蕴深厚。总统就算想拿他们开刀也得掂量掂量,至于贝思柯德,恐怕还没给他放在眼里。是不是这样?”
阿尔斯泰哼了声:“既然你都已经想到,就不用我多说什么。总之,趁现在还有时间,老家伙,该谋划谋划退路了。你就不怕你这棵大树一倒,贝思柯德就得消散了。我想艾伦那个小家伙,还没成长到足以扛起家族的程度吧?”
霍恩想起那个远去天堂星的外孙,心中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他已经在扛了!
这一天,直到日暮,霍恩才告辞离去。阿尔斯泰亲自把他送出了家门口,并看着他坐上飞车远去,仍久久未曾回屋。因为他知道,以后和这个老朋友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了。不管是阿尔斯泰这个财政大臣,又或者是另外一个身份。而阿尔斯泰希望,可以永不用另外一个身份和霍恩见面。
否则,下次见面就不是聊天喝酒,而是拳刀相向了。
大臣满腹惆怅,最终化成一声长叹。他转身回屋,身影消失在屋子中的阴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