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州愣在那,有些不适应弟弟的投怀送抱,若是此时有灯光,就能看到他的表情有多僵硬,甚至还有一点嫌弃。
霍老伯也披上衣服,红着眼,跑去上油灯,“快进来,衣服都湿了吧?赶紧把雨衣脱了,我把炭火升起来,你烤烤火,小林子,你去隔壁门前说一声,叫她们别怕。”
霍云州总算能明正言顺的推开弟弟,“对,你去说一声,刚才好像吓到她们了。”
霍林抹着眼泪,跑去说了几句,便飞快的跑回来,紧紧依偎在哥哥身边。
又是给他拿衣服,又是给他倒水。
沈婆婆松了口气,拍拍两个孙女的脸,“霍家那小子回来了,没事了,咱还是睡吧!”
沈慧抱怨道:“大半夜的,他突然就这么跑过来,确实挺吓人啊!”
沈清则一言不发,躺下猜测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也不难猜,霍云州担心他们的安危,便从边关城跑回来,一路经过多少磨难,不用看也能想像得到,可等他回到月牙湾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房子没了,原本已经开出的十亩荒地,此时变成了一片湖泊。
在恍惚了半刻钟后,他又想到林中小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连夜摸了过来。
还好,人都在。
霍林听完哥哥的描述,又红了眼眶,“哥,你这腿是不是受伤了?”他注意到哥哥坐着的时候,姿势有些别扭。
霍云州毫不在意的把裤腿撩起来,把伤口大方的展示给他看,“就是被树枝给划了下,没什么大碍。”
霍老伯也看到被水泡的发白的伤口,伤口外翻,足有三寸长,“这可不行,伤口沾上脏水很容易发炎,得赶紧上药,霍林,快去把酒拿来。”
“嗳!”
霍云州也不是真的无所谓,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要避免伤口感染,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因小伤感染而死的人。
隔壁屋里的三个人,也没睡着。
沈慧压低了声音,道:“清儿,他咋突然回来了?”
“想必是担心爷爷跟他弟吧!”
“我看未必。”
“啥?”沈清没搞懂她的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很意外的,没有下雨,当然也没有放晴。
沈清推开门,走到露台上,就看到霍云州挥舞着斧头,在那劈柴。
她嘴角狠狠抽了抽,“柴火够用了,再说我们也不在这里长住,等洪水退去,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霍云州停下斧头,转头用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想是急着赶路,胡子好几天没刮了,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
“你们都跟我去边关城,我可以在那儿买个小院子,你想做生意也行,不过种地怕是不成了,但一定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沈清听的一头雾水,“谁说要跟你去边关城?”
霍云州笑的阳刚气十足,“不去吗?可是房子都倒了,你们要住哪?若是跑去镇上安家,倒不如随我去边关城。”
他停顿下,低头又抬头,“若你担心名不正言不顺,不如我们成亲吧!”
他说的语气,无比轻松,就好像在说:天气不错,我们去钓鱼吧!
沈清内心有一丝波动,因为她能看出,在霍云州貌似淡定轻松的语气之下,藏着的是紧张与不安,瞧,他都快把斧头把掰断了。
霍林扒在门后面,偷偷的看。
霍老伯也竖起耳朵,同时也很欣慰,他昨晚的苦劝,总算没有白费。
西屋里,沈慧却是面色复杂。
霍云州固然是个好男儿,对妹妹也不错,可就像奶奶说的,当兵打仗一点都不安稳,再说她能看出,妹妹对男女情事还没开窍,可能在她看来,赚钱比嫁人重要多了。
不得不说,她看的很准。
沈清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小子犯什么神经,她的翻身计划还没开始,就要让她带着家人跑路,这跟逃兵有啥区别。
霍云州当然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以为她在害羞,“那个……你慢慢想,我不急。”
霍老伯暗骂傻小子,什么不急,明明急的要死。
他从边关城是偷跑出来的,回去就要领军法。
沈清也不再客气,决定跟他实话实说,“你先把斧头放下,咱们到湖边慢慢聊。”
霍云州没有迟疑,斧头一扬,深深嵌进树桩里。
外套在旁边的树上挂着,拿下来披上。
等他回头时,沈清已经走了挺远,他不得不加快脚步去追。
沈慧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有点发愁。
她脑子有点糊涂,细细一想,又不确实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奶奶骂骂咧咧的进来,沈慧仔细去听,辨别出老太太是在骂霍云州。
沈慧好笑道:“奶奶,有人求娶你孙女,这不是好事吗?您咋还不高兴呢!”
沈婆婆把刚捡来的蘑菇,搁在地上,坐下生闷气,“你没听姓霍的小子说吗?要把我们都带去边关城,听说那地方荒凉的很,万一咱们没有谋生的手段,岂不是都要依仗人家过日子?”
沈慧眼睛一亮,头脑瞬间清醒,“对,咱不能去,就算要去也不能靠着别人过活,得自己能立住才成。”她们对边关城一无所知,对霍云州其实也不是那么了解。
娘家不硬,万一有事,她们拿啥给妹妹撑腰。
沈婆婆:“说的对,经过这些事,奶奶也算想明白了,咱改变不了出身,那就只有自个儿奋斗,等洪灾过去,我非得叫你二婶把沈峰送学堂,考功名,他们家要是不肯出钱,你们俩出,反正以后沈峰有出息了,你们面上也有光,娘家势大,夫家便不敢轻易拿捏。”
“呃……您老咋又想到这出了。”无论有钱没钱,这事都不好应承。
转来转去,奶奶想的还是孙子。
沈婆婆以为大孙女不肯,便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沈峰那孩子从会走路,就爱跟着你们俩身后跑,你也是瞧着他长大的,这回闹水灾,你二叔家怕是也遭了灾,地里的麦子毁了,秋后还不晓得能不能补上收成,官府的税赋未必能免掉,里外都是一大笔银子,若是他撑不住了,你得帮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