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花开始把脉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异常严肃,并没有接桃氏的话,仔细给她把了脉,杨小花道:“阿婆,我要看看你的腿。”
这里都是自家人,桃氏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当下就撩起自己的裤腿,露出血管淤曲枯槁的双腿,因为太瘦,桃氏腿上浮起密密麻麻像树根一般的血管,大部分是紫色的,还有一些青色,看起来十分吓人。
更重要的是她的骨头已经变形,脚踝肿胀,别说她自己了,旁人看了都觉得疼。
周氏被吓得别过头,眼眶都红了,李氏一脸惊骇落泪,“这这这.....怎么会这么厉害?”
杨小花神色凝重道:“长期生活在潮湿的环境,并且经常浸泡在水里,就会出现痹症,症状出现之后又继续在那种环境生活,时间久了病情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渐渐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许多疍民都有这种症状,这病疼起来生不如死,我曾听过许多人患上此病,最后因为忍受不住疼痛选择自尽。”
“嘶!”屋内之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李氏彻底慌了,焦急地看着杨二蛋,“二蛋,给你外祖母请大夫了没?”
杨二蛋一脸悲伤,“府城最厉害的大夫全都看过了,连一些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土方子也用了,就是没什么起色。”
桃氏倒是看得开,还笑得出来,“没啥大不了的!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要不是放心不下家里,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多干净了,还能跟我那没福气的男人儿子相聚。”
“呸呸呸!亲家母,这种话可不兴瞎说!阿宁现在不是在京城?她如今都是广恩候了,说不定能找到更厉害的大夫,你可别说丧气话!”李氏不停地给桃氏鼓劲儿。
这才看向杨小花,“小花,你江阿婆的腿能治吗?”
杨小花抬头看向众人,“我只能帮她缓解,想要治愈是不可能的。”
江氏大喜,“能缓解就好,我可不敢想着痊愈!”
杨小花立马拿出银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江氏施针,再开药方交给杨三铁,叮嘱道:“一张方子是内服的,一张方子是煮水泡脚的,平日里没事的话多给阿婆按摩,缓解腿上的不适,另外,咱们村不是有炕?给阿婆盘炕,一年四季都烧着,就睡炕上,尽量不要让她处在潮湿的环境里。这些对她腿都有好处。”
杨小花说得头头是道,杨三铁从最初的不看好到后面的选择豪赌一把,当下就让身边的书童元宝去城里拿药。
给桃氏诊治之后就轮到郭氏了。
刚刚杨小花在桃氏那边露了一手,郭氏对她也有了几分信服。
杨小花给她仔细检查一下,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得到东西吗?”
郭氏抿了抿嘴,张了张嘴,“只看到些许模糊的光亮,忽明忽暗。”
桃氏在一旁补充道:“她之前什么都看不见,治了这么长时间,勉强能看到一些模糊影子,也算是有点希望了。”
杨小花又仔细给郭氏看了看,问了下详细情况。
李氏在一旁默默听着,忍不住跟着掉眼泪,虽然他们以前的日子也是一笔烂账,扯都扯不清,但跟江家比起来,李氏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杨三铁有些担心地凑到杨小花身边,闻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药香,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踏实感,下意识又往前凑了凑,“小花妹妹,怎么样?我舅母的眼睛能治吗?”
杨小花的心思都在郭氏身上,压根就没转身,也不知道杨三铁离她那么近,兀自说道:“大娘的情况一开始应该没那么严重,之所以恶化到这个程度,一部分原因是肝气郁结,肝主目,长期如此,想要眼睛好怎么可能?
这段时间我会日日过来给阿婆和大娘施针,治上半年看看效果,这段时间阿婆和大娘还是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心情好百病消。”
李氏十分认可杨小花的话,“亲家母,你们都听见了,咱得听小大夫的,不管能不能治好,都要试试才行。”
桃氏点点头,将李氏的话听了进去。
临走前,李氏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往桃氏怀里塞,“当年阿虎娶阿宁礼数不全,如今阿虎都没了,再说那些也于事无补,但如今我来了,该给的东西还是要给的,你可别再跟我推了。”
说罢,李氏拉上其他人逃也似的跑了。
“你回来!”桃氏不想要,奈何李氏跑太快,她根本就追不上,等她蹒跚到门口,李氏他们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她又急又无奈,回去打开布包一看,里面竟然有六十两,“这么多!”
郭氏用手摸了摸,也有些无措,“阿娘,要不要让小秋他们送回去?”
桃氏唉声叹气,“咋送哟!到时候亲家母估计还得给送回来。”
郭氏顿了顿,笑道:“儿媳没想到杨家大娘竟然这么好说话,之前儿媳还以为她是个不好相与的。”
小姑子出嫁之后没再回过娘家,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其中一种就是公婆不善,万万没想到误会这么大。
桃氏也是一阵唏嘘,当年女儿坚持跟杨虎走,她就担心得不行,如今看来,杨家除了杨虎不靠谱,其他人还是不错的。
晚上江小秋和辛存归家,得知杨家那边主动上门拜访,两个小辈都有些紧张。
“阿奶,我们得给杨家那边回礼才行,只是咱家这家底,送啥才好?”江小秋有些窘迫,她和辛存努力这么长时间,确实攒了不少银子,只是他们攒钱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姑姑升官的速度,如今姑姑都成广恩侯了,他们得送啥才拿得出手?
桃氏想了想,拄着拐杖回去,从压箱底的地方翻出一个小盒子,带进屋,“就送这个。”
江家诸人有些莫名,等桃氏把盒子打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江小秋更是惊讶到声音都变了调,“阿奶,这东西您从哪儿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