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启回到了看台的时候,场下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他看着板板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的女人,走上前撸了一把她的头发,“听得懂吗?”
姜婉摇头。
“那你还听得这么认真?跟他妈上课一样,给你张纸是不是还要做笔记?”
说着,陆怀启看见了姜婉手中的手机亮着屏幕。
屏幕上是浏览器页面,搜索栏里是玫瑰庄园四个字。
陆怀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这剧,讲的一个女保姆到了个有钱人家里,后来被那个有钱人看上了,两人就结婚了,教会知道了,把两人钉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了。”
“你知道?”姜婉问道。
“年年看,这故事倒着都能背下来。”
“嗯。”
此时,姜婉看着场下的演员陷入了沉思。
她刚才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把每一幕的情节都看了一遍。
现在正在表演的是第二幕,讲的是庄园主人在和女仆日夜的相处过程中,被女仆的善良和温柔吸引,渐渐地爱上了女仆。
而女仆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一次一次地拒绝庄园主的示好,最终无奈地辞了工作,回到了老家。
女仆走后,庄园主人对她思念难忍,骑马涉过小溪,穿过灌木丛林,最终来到了女仆所在的乡下小村镇,请求女仆跟他回去,做他的妻子。
女仆被庄园主的诚意打动,跟他回到了庄园,两人在一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第二幕是这个故事最受欢迎的部分,因为充满浪漫主义色彩,像是童话一样美好,大众喜欢喜剧而不是悲剧。
所以这一幕演完以后,一楼的许多观众都起身离场了,观众席顿时空了许多。
第二幕的中场休息时间,姜婉起身离开了看台去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景枭。
姜婉没敢出声,拎着裙摆,悄悄抬腿追了上去。
然而后者很快就察觉了她,身影一闪,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二楼都是独立间隔的看台,姜婉也不知道他进了哪里,而第三场马上要开始了,她也不好一间一间地打扰别人,只能先回去。
陆怀启看她气喘吁吁地回来,问道:“怎么了?”
姜婉道:“看见景枭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喜欢这出剧吗?”
陆怀启说道:“他妈以前是张统彪捧的歌剧演员,当初很有名,这出剧是他妈的成名作。”
姜婉知道张统彪是张老爷子的名字,但是张老爷子是煤矿和黑产业发家,姜婉怎么看也觉得他不像是会听歌剧的人。
看姜婉一脸不解,陆怀启说道:“当时经济政策刚对外开放没几年,歌剧这玩意儿也流行了一段,他们那群做生意的图个新鲜劲儿,带个唱歌剧的出去,跟现在带个当红明星一样,纯装面子,其实谁也不懂。”
姜婉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什么,但是第三幕已经开始了,她又专心地听起了第三幕。
第三幕讲的是,女仆和庄园主结婚没过多久,教会的人来到了庄园里,抢走了庄园主的财产,遣散了他家里的佣人,又把男女主人带到了教会法庭审判,以两人道德不端为由头,最终由教皇下令在中央广场烧死。
《玫瑰庄园》是用意大利语演唱的,姜婉对这一幕的故事颇有兴趣,她从手机里搜出了这一幕的歌词翻译,跟随着场下的音乐和歌声,一行一行地浏览着歌词。
等到落幕的时候,陆怀启看姜婉的脸色不好,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
陆怀启安慰道:“别他妈的瞎想,这剧没一点意思,都是吓唬人的。”
“嗯。”
……
下午的时候,陆怀启带姜婉去了一片墓地。
墓地规划的很整齐,绿化程度比公园都要更高,里面立着一排排的大理石墓碑,上面雕刻着墓主人的名字、生卒年月、落款日期,以及落款人一类信息。
许多墓碑前都放着花朵或者祭品。还有一些来祭拜的人,他们看着墓碑,不自觉地就抹起了眼泪。
陆怀启手里拿着一束纯白色的百合花,缓步踏在青石板路上。
由于常年在部队,他的体态气度很好,黑色收腰版型的西装把他颀长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越发衬得宽肩长腿。
这一刻,他不复平时的散漫,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庄重与严肃。
姜婉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停到了一座墓前。
方形的墓中间立着一座墓碑,墓碑上用楷体刻着的碑主人的名字——许文姝。
墓主人去世的时间是二十四年前,只有二十八岁。
而再往下看去,是落款人。
夫陆振国携子陆怀启。
姜婉听周连说过,陆怀启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世了。
从踏进墓地的第一步起,她就明白了陆怀启今天是带她来做什么的。
她看着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拉住了他的手。
而后者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愣了一下,随即便反手紧紧握住了她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南归的秋雁掠过天边,微凉的风轻擦过两人的脸。
陆怀启弯腰,把手中的百合花放到了墓碑前,凝神盯着墓碑看了一会儿。
姜婉这时注意到,墓碑的旁边,还有一处空地,上面立着一块无字的大理石碑,像是什么人提前预留的一样。
陆怀启见姜婉盯着那块空地,说道:“那片儿地,是陆振国给自己留的。”
姜婉又看了看墓碑上刻着的那个落款。
夫陆振国携子陆怀启泣立。
陆怀启揽上了姜婉的肩,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