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卷发女人低声呜咽着,男人半拥着女人安慰:“姐,没事的。”
阮酥啊哦一声,她猜错了,竟然不是夫妻,而是姐弟。
不是夫妻相是姐弟相啊。
女人哭着:“我的大龙啊,他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咳咳咳。”王老师提醒了一下对方。
一脸严肃地道:“你们是何大龙的妈妈和何大龙的舅舅,关于何大龙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
你们找来学校,想要找阮酥同学究竟有什么事情,我身为班主任,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会在你们交流时旁听。”
说完,王老师给了阮酥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怕。
阮酥心里一暖,知道王老师是护着她的。
女人也就是何大龙的妈妈,擦了擦眼泪,看向阮酥。
虽然掩饰地很好,但是阮酥还是看出了女人糟糕演技下眼中掩藏的愤恨。
阮酥快要笑了,她实在想不通对方愤恨她什么。
气她没有在她的儿子想要施暴时乖乖就擒吗?
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反而责怪别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另一个何大龙的舅舅倒是更能掩盖情绪一些,但是阮酥对他人的情感十分敏锐,还是察觉到了何大龙舅舅浑身散发的恶意。
阮酥隐隐约约想起了陶花好像说过,何大龙的舅舅好像有点势力。
何大龙妈妈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容,语气温柔中带着怪异和别扭:“你就是阮酥同学吧,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一看就很喜欢,以前我怀大龙的时候就想生一个漂亮女孩了。”
阮酥眼睑抬都不抬,声音懒洋洋地:“被别人喜欢可不好,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对方夸奖下的机锋,说她漂亮花蝴蝶,到处招惹人呗。
何大龙妈妈:······她应该不是在骂我是鬼吧。
“学习好,学生是要多学习。”何大龙妈妈看向自己的弟弟。
眼里具是恨意,难缠的小丫头,还敢指桑骂槐。
何大龙的舅舅这时候开口了:“阮酥同学,我和我姐姐,也就是大龙的妈妈来这里是专门来找你的。”
这位何大龙的舅舅剃着板寸,穿着花衫子和宽宽的裤子,手臂上是一条青龙纹身。
十足不好惹的社会气息。
阮酥明知故问:“找我做什么?”
说着,她突然皱起好看的眉毛,捂着胸口,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
几人吓了一跳。
王老师连忙问阮酥怎么了。
阮酥虚着声音:“老师,可能是我昨天受到了惊吓,身心受到了刺激。这位叔叔的声音又好大,我又被吓了一跳,突然脑袋疼,心口也有些疼了。
不过没有关系,我还能坚持。”
最后一句,声音都快虚没了。
王老师听了之后,心里好笑地松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声:“来,阮酥你身体不好就坐下听。”
阮酥从善如流地坐下,矜娇地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抬起清艳的小脸,微微一笑:“叔叔阿姨,你们继续说吧。”
两人:这还怎么说的下去。
何大龙的舅舅突然笑了一声:“阮酥同学,是这样的,我和大龙的妈妈来学校找你是希望你能去公安局出面解释,说昨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叫阮酥的小姑娘不是一个好惹的,从进来这里没多久,一举一动,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小姑娘的心可不像她的脸那么单纯。
所以他决定直接将目的说出来。
他是何大龙的舅舅,因为没有儿女的缘故,他一直把姐姐生下的儿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照顾,再加上何大龙的爸爸又去世地早,他更是对这个侄子百般疼爱,何大龙要什么,他这个舅舅就给什么。
这次听到何大龙犯事了,他第一个反应也是想着怎么办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把人给捞出来。
原本以为一个上学的小姑娘,简单说几句就成了,没想到从这个班的班主任到这个叫阮酥的小姑娘都不简单。
听到对方的真实目的,阮酥一点也不意外。
甚至这番话在她预想里的,连字都不差几个。
“叔叔,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不同意。我认为做了坏事就应该受到惩罚。”阮酥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表示拒绝。
何大龙的妈妈在听到阮酥拒绝,情绪立马就应激了,一脸地狰狞。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狠毒啊。我的大龙就要去坐牢了啊,他以后该怎么办啊,你小小年纪好歹毒的心啊!他不是没怎么你吗?!”
如果不是何大龙的舅舅还拉着,何大龙的妈妈简直扑到阮酥身上。
何大龙现在还在医院里,听说最严重的部位就是脑震荡,所以需要躺几天。
等一出院,没有意外,就是五年铁窗泪。
喜提免费食宿外加一副银手镯。
这还是看在他未遂又是未成年的份上。
毕竟这可是流氓罪。
流氓罪是大罪!
这个年代,流氓罪在最严打的时候,不仅要批斗,批斗完了就是吃“花生米”。
所以说,何大龙还算是幸运的了。
不过,显然何大龙的妈妈和舅舅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来学校找阮酥希望她出面说是误会。
她身为当事人,如果都说这是误会之类的,那么何大龙的流氓罪自然不会成立,也不会坐五年牢了。
不过,与之相应的,风言风语就会席卷到阮酥的头上。
当然,其实现在依旧私下有人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了,这是难免的。
在阮酥决定报警的时候,已经意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更加无耻。
见阮酥一脸坚定,何大龙的舅舅拿出条件,直接当着班主任王老师的面:“阮酥同学,听说你成绩很好啊,等毕业之后直接去找工作未免太可惜了点。
我有一个路子,可以推荐你去工农兵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王老师原本皱着眉想叫何大龙的妈妈和舅舅不许威逼利诱他的学生,此时也不由得愣住了。
工农兵大学?!
工农兵大学在七十年代算的上是唯一能上大学的途径。
从七零年开始,到七六年结束,在77年高考恢复前,全国接收了大约94万基于推荐制的工农兵大学生。
工农兵大学生主要由政治思想好、身体健康,年龄在20岁左右,有相当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工人、贫下中农、解放军战士和青年干部组成。
另外,若是在单位表现特别突出,一经当地“革命委员会”的推荐,政治审查合格后,也可成为“工农兵大学生”。
工农兵大学生确实辉煌过,甚至其中出现了不少名人,出来后成为了社会的中流砥柱。
不过,知道历史的阮酥清楚这是倒数第二年了。
当初的辉煌已经成为一种历史。
如今的工农兵大学因为推荐制度的缺点越来越明显,水分也越来越大了。
等明年就会真正地被取缔。
真正能体现出能力的高考制上大学将会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工农兵大学会真正地成为历史书上的寥寥几行字。
若是阮酥来到这个年代是在七十年代初,她必然会对上工农兵大学感兴趣,说不定遇到很多的名人。
但是现在的阮酥可不心动,都这个时间点了,她还不如安心地等着77年的出现,顺理成章地靠着高考上大学。
这会去上工农兵大学,连完整的三个学年都上不全,毕业证估计都领不到。
再说了,连何大龙的舅舅都能找到这个渠道,作为谈判的条件,如今这个工农兵大学已经水成什么样了啊。
该不会像吸水的海绵,一挤出来全是水,剩下轻飘飘的海绵吧。
“不好意思,我还是拒绝。”阮酥虽然知道关于工农兵大学的历史,但是她还是表现出了心动但是十分有骨气的样子,拒绝了。
工农兵大学在这个时候还是金闪闪的,没有人不想去 ,阮酥也稍微表现地应景些,拒绝地太快果断有点不礼貌。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何大龙的舅舅满脸的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拒绝!”
“这可是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何大龙的舅舅怀疑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就是这个叫阮酥的学生是不是学傻了。
这个机会可是他千辛万苦找人脉花了好多钱才得到了一个机会,本来是留给何大龙高中毕业之后去镀金的。
现在只能打了水漂,被当做一个筹码。
阮酥这么轻易地拒绝了,这叫他一时怀疑他说的工农兵和她知道的工农兵是不是同一个。
那可是工农兵大学啊!
阮酥一脸正气:“不好意思,虽然上大学的机会很宝贵,但是我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获得。”
嘿,她以后自己考!
一旁的王老师心中感慨万千,这是他交出来的学生啊,就连他听到工农兵大学都有些心动,可是这个孩子却那么果断地拒绝了,视前途如粪土。
这让他这个当老师的都有些羞愧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还不如一个学生!
自己的学生这么给力,他这个当老师的也不能拖后腿。
“两位,既然我的学生拒绝了,请你们以后就不要打扰她了。”王老师这次的语气带上了强硬。
刚刚何大龙的舅舅提出条件希望阮酥能出面保出何大龙,即便阮酥答应了,王老师也不会阻止。
作为一个老师,他应该引导学生走向正确的路,可是他也不能完全为一个能自己独立思考的学生全权做主,剥夺她做选择的机会。
正确的路,每个人对此的理解都不同。
若是阮酥选择了去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他这个当老师的也不会责怪鄙夷。
现在,阮酥选择了拒绝,坚持为她自己主持公道,他这个当老师为她骄傲的同时,也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
何大龙的舅舅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他在镇子上也算是有点名声地位,没想到这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么下面子。
“阮酥同学,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已经算得上明晃晃的威胁了。
王老师也生气了,当着他的面子威胁他的学生。
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从他这里走出去的学生还是有不少厉害的,有当兵的有当官的,护住一个学生还是可以的。
“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妹妹年纪还小不能喝酒,不如我来喝好了。”
门口传来嚣张的声音。
阮酥看过去,心里算是服气了。
为什么齐柏总是在这种英雄救美似的高光时期出现?
“我叫来的。”一旁王老师露出了一抹老油条似的笑容。
何大龙的家长来,他当然也得叫阮酥的家长来。
恰好,阮酥的一个家长他最熟了。
也恰巧,这家长不仅是他曾经的学生,还有点摆平事情的能力。
“齐柏!”
何大龙的舅舅脸上十足地震惊:“阮酥是你的妹妹!”
等等,他好像想起来了,他家大龙就是被阮酥的哥哥打的,该不会······
“薛虫,那个何大虫是你家的?他想欺负我妹妹,你也专门过来欺负?”齐柏露出危险的笑容。
走到阮酥身旁,先是礼貌地对着王老师喊了一声老师好,然后低头对着阮酥道。
“我来了。”
阮酥感动不感动不知道,反正王老师见到齐柏来已经彻底轻松下来了,慢悠悠地端起茶来喝。
“这个臭小子是谁!”何大龙的妈妈直接问自己的弟弟。
何大龙的舅舅眼皮跳了跳,看见齐柏来了,就知道想要把何大龙弄出去的事情不可能了。
何大龙的妈妈继续没眼色地问他,反而被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行了,别问了!”
何大龙的妈妈顿时就懵了,也大叫大喊:“怎么回事,你朝我吼什么,你不是说要救大龙的吗?!”
何大龙的舅舅姓薛,叫薛从,此刻头疼地想爆炸。
自己这个姐姐,真是的······
没看见他被喊薛虫都没敢吭声吗?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阮酥的靠山竟然是齐柏,她竟然是齐柏的妹妹。
要是早知道、早知道就让大龙离这个阮酥远点了。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下真是遇上硬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