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略微躇踌了一下,终于还是跨进了门去,楚萤是楚萱的亲妹妹,自己便如同她的姐夫一般,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自己关心她,便也是对楚萱的一种关心。
只是不知楚萤有什么心事,自己能不能帮她开解一翻。
高猛却没有进门,等苏俊进门后,他便轻轻地掩上房门,独自守护在小屋的木门外。
“高二哥,外面太冷,你也进来坐吧!”
楚萤轻轻说道。
高猛咧嘴一笑,瓮声瓮气的说道:
“楚二小姐,你放心吧,我身体壮的和牛一般,穿得又厚实,不怕冷,我就不进去打搅你和苏爷谈话了。”
说完,高猛用手拉紧房门,整个人斜靠在门媚上,开始无聊地数着从天上飘洒下来的雪粒子。
苏俊打量着小木屋,和先前一样,仍是十分简洁,房内地龙烧得正热,屋内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脱下裘衣,随手放到桌上,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针线筐,不由得大感到意外的说道:
“萤儿,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了?”
苏俊可知道楚萤出身大家,从小念书识字,吟诗作词,弹琴吹萧,便是学女红,也只是绣绣花儿草儿虫儿鱼儿罢了,何曾做过这些?
楚萤却显得更加的慌乱,伸手想将针线筐拿走,慌乱之间,咣榔一声,针线筐翻倒在地,里面的东西顿时一股脑地倾倒在地。
“哎呀”的一声轻呼,楚萤蹲下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苏俊弯腰帮他拾掇,将一些零零碎碎捡起来放回筐中,突地看见一双已差不多完工的布鞋,不由分外眼熟,捡起来拿在手中,楚萤瞧着苏俊拿着这双布鞋细看,粉脸顿时通红,伸手便想来夺,伸到一半,却又僵在那里。
细密的针脚,柔软的面料,让苏俊的目光不由转向自己脚下此刻正穿着的那一双棉鞋,苏俊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楚萤,将手中的拿着的鞋的右边一只翻转过来,果然,在同样的地方,他看到了同样的一句话。
“云想衣裳花想容!”
“楚萤,原来是你给我送去的那些鞋!”
苏俊不敢相信的问道。
此时他菜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一句话的一头一尾,不正是楚萤的本名云容吗?自己早该想到的。
楚萤猛地转过身去,瘦弱的身躯背对着苏俊,头几乎垂到胸前,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身体微微抖动。
邰党风沙口,还请将军少饮酒
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北安独等候
可愿雪中走,飘飘雪花两人共白首
十两相思二两酒,我却不敢把情说出口
……
我的将军啊
你究竟去了哪啊
你说你去把蛮人杀啊
何故你不回家
我的英雄啊
是否也把佳人心上挂
看到楚萤的异状,再看看手里那用心到了极点的布鞋,刚才幽怨哀伤的唱腔再次出现在苏俊的耳边,忽地一下子,苏俊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楚萤喜欢的是自己。
一时之间,苏俊竟然呆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两人都默不作声,屋里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半晌,苏俊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将针线筐放到一边,轻轻地对楚萤道:
“萤儿,你也坐下吧!我们说会儿话!”
楚萤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垂着头坐到桌子一边,两只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紧紧的绞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关节微微发白,显然这个时候楚萤的内心中是极为紧张的,她脸上一片通红,眼眶着却蓄满泪水,便似一个小孩子一般,一直精心隐藏的秘密突然被她最想瞒住的人当场发现,内心的惶恐简直是无法用语言不描述。
“萤儿,你怎么回道北安县来了,楚萱不是已经将你接到邰党郡去了么?”
苏俊率先大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张口轻声问道。
“我……我不喜欢邰党郡,我还是喜欢呆在北安县,这里是我梦开始的地方,而且这里的生活也比较简单,也许更适合我……”
楚萤呢喃细语。
苏俊敏锐地发现楚萤眼中闪过的一丝委曲,赶忙问道:
“是不是和你姐姐呕气闹矛盾了?”
苏俊在发现楚萤喜欢的是自己后,立即想到楚萱是不可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患难的两姐妹之间出现了间隙呢?
楚萤微微楞怔了一会儿,才说道:
“将军,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有那么大的变化呢?变化得让你都无法认识,不敢相信,这是为什么呢?”
楚萤抬起头来,眼中的泪水便像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
苏俊意识到楚萤说得是她的姐姐楚萱。
“萤儿,你姐姐与以前相比,是有了一些变化,但不论她怎么变化,她都是爱你的,因为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不,不是这样的!”
楚萤有些失态地叫了起来,握紧自己的小拳头,说道:
“将军,不是这样的,我姐姐她……她现在最爱的是权力。”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
苏俊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消瘦的女孩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为了你她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累,这些你都知道吗?楚萤,你现在也长大了,你应当学会去理解自己的姐姐,为她多想一想,她真得很苦,不仅身体苦,心里更苦。”
楚萤默默垂泪,张大了嘴巴,犹豫了好几次,再终于把楚萱要逼她嫁给某一位很有前途的将军的事情硬生生的吞到了肚子里去,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苏俊肯定便会知道姐姐说的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祸事,楚萤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伤心不已的楚萤眼中蓄满了泪水,委屈之极,泪水便向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掉落在桌面上,很快汇成一团水清,苏俊不由的有些心软,感觉自己刚刚说的有些话对于这样小女孩来说似乎有些太重了。
楚萤必竟还很小,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苏俊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替楚萤擦擦泪水,手伸到半途,却又停了下来,自己的这块手帕已经有些分辩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打量着手帕上面白一块,黑一块的污渍,苏俊自己都不好意思,不由咧咧嘴,将手帕冲楚萤晃晃,尴尬地一笑,又收了起来。
看到苏俊的举动,楚萤不由破啼为笑,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猛地绽现出笑意,让苏俊眼前不由得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