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小分队一踏上石堡所在的小山坡,就感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静穆、紧张、肃杀,好像蛰伏在暗处的猎人用箭瞄准暗处,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雪胤扬了扬手,众人停下脚步,隔着不远的距离眺望石堡。石堡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对战鬼鱼贯而出,一字排开。大祭司最后出来,避开雪胤的目光,开口道:“追风,过来。”
素来见到雪胤就化身抖m的战鬼们没有迎接他们的王,甚至连起码的尊敬都不见了,像陌生人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般警惕隔膜。这种态度让大伙吃惊,追风尤甚。他垮前一步大声道:“大祭司,王回来了!”
所有战鬼毫不理会他的提醒,大祭司寒声重复:“你过来。”顿了顿,他以无比庄严的口吻道:“我们现在没有王。”
追风彻底懵逼,“您在说什么……”他看到了大祭司身后的蒙面人,也感受对方极具压迫的力量。刹那间,他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出现了一个和雪胤起鼓相当的战鬼,必须得有一场争夺战鬼王的较量。
或许雪胤并不是很在乎战鬼王的位置,但梦之森是通往魔剑冢的唯一出路,蒙面人出现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让雪胤退无可退——要从此路过,先来打一架。
追风看看族人,又瞅瞅雪胤,纠结半晌,最后还是抬脚走到族人那边。
叶息差点要跳脚大骂叛徒,被雪胤伸手拦下。叶息气的没法儿没法儿的,早知道战鬼崇拜力量,可万万没想到这种族爬墙速度恁快,说好的热血战斗团队呢?大伙儿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战友,说放弃就放弃,好桑心qrz!
雪胤亮出天晶剑垮出一步,用剑指向蒙面人道:“开始吧。”
蒙面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前面,手里还揪着个半死不活的……傀儡。影魔已经从小微身体里出来,找到了新的容器,失去了影魔力量的傀儡连站都站不稳。当看到对面呼叫他名字的白雪时,无神的眼睛蓦地放出光来,对白雪挥舞双手连连喊叫:“快走!你快离开这里!快走……”
雪胤对蒙面人一扬下颌,道:“放了傀儡。”
蒙面人依言将傀儡往前一推,小微身形不稳摔倒在地。白雪挣脱师兄弟的手臂,想跑上去扶他,但是没等迈出脚,眼前一花,小微的脸痛苦地扭曲,胸口竟然流出鲜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快到连雪胤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蒙面人的手已经穿过傀儡的胸膛,赫然从里面扯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傀儡怎么会有心脏?可小微有。这曾是最渴望之物,为此他背叛了他主人,交出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意识!他以为有了心脏、变作人以后就可以平等地站在白雪面前,然而当他获得生命的同时也交出了自己的记忆、感情、和全部的爱!
失去了这些,做人有何意义?
他看着胸口的血洞,感觉到了生命的飞快流逝,以及一种难言的轻松感。终于,终于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第一次成为自己的主人。他抬起头,对白雪粲然一笑,暗自希望自己笑的好看一些,灿烂一些,因为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笑容。不是傀儡,不是工具,仅仅是一个将要死去的生命!
白雪,你看到了吗?
天空在眼中选择倒置,他扑到地上。仿佛是听了白雪的叫声,仿佛是看到有人疾奔而来,视线越来越模糊,终至黑暗。那双肖似顾桃花的眼睛阖上了,脸上的莲花印记因为凝固的笑容而更加舒展一点,小小的莲花盛放出荼蘼之姿。
“小微!”白雪忽然间力大无穷,挣脱了雪鹏和叶息,不顾一切地冲向傀儡。
蒙面人手握小微的心脏,渐渐化作一颗红色的透明种子。他合拢双手将种子捏碎成齑粉,再摊开手掌,粉末飞了起来。不是被风吹得四下飞扬,而是聚成拇指粗细的一股,直刺向白雪的要害!
与此同时,一串青影倏然从叶息身上飞出,在白雪身前如扇子般展开,拼合成一面绿玉盾牌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正是叶息的清竹剑。蒙面人操纵粉末如一条鞭子,鞭稍陡然扬起,落下时将清竹剑顿扫了回去。仍然是目光所不及的迅疾,待叶息看到青影时,清竹剑已到面前!
雪胤早如大鹏展翅般跃起,一手拎起叶息往后退,一手执天晶剑击挡粉末鞭子。砰砰几声,粉末鞭子如实物般断成几截掉到地上。而大鹏鸟抓着白雪和傀儡飞到了雪胤身后。
雪胤冷冷地道:“要比就快比,搞这些名堂做甚?”
这话主要是说给在场的战鬼听,语气中浓浓的轻蔑之意让所有战鬼羞愧。战鬼虽然好斗,但爽快干脆,是魔族里少有的磊落汉子,今天阵前杀人无非是想震慑对手,而未开战前就袭击对手显然也不地道,蒙面人与战鬼风格相左的行为令观战的战鬼们生出些许不满。
“处理个叛徒。”蒙面人答话之际把粉末又悉数吸到腕上的金镯里,“我们现在就开始。”
两位战鬼王的候选人都横剑于身前,脚步小幅移动后,同时飞身而起,两道寒光划破天际砰然相撞。已他俩为中心,剑气呈圆圈连续向四周辐射,卷起阵阵劲风和沙土,围观者不得不或运起灵气或向护甲注入法力抵挡。蒙面人身手迅捷如鬼魅,天晶剑已变长变宽如重剑,每一招都携带千钧之力,生生地减缓了蒙面人的速度。
两把魔剑频频相碰,撞击出骇人力量。旁观只见剑光飞舞,剑气冲天,眼花缭乱之际并看不清双方的战况,甚至连招式都分辨不出。然而,和雪胤魂魄相通的叶息,却感觉到师尊的力量在减少、行动开始有迟滞,是力有不支的前兆。虽说师尊的力量正在减弱,已力相搏的战术消耗也较大,但叶息还是觉得不对头,灵力流逝太快,天晶剑也没有发挥出全力,分明是什么东西束缚了师尊的发挥!
叶息大急,连忙集中神识默念灵识诀将自己的神识之力送给雪胤。大概是感应到他的支持,天晶剑的剑光变得更亮了,他的天眼也打开,看到了光影中缠斗的两人。
天晶剑的威力明显增大了一些,雪胤的动作也比先前灵活了,可蒙面人依旧有条不紊地攻守,虎魄剑依旧压制着对手,他甚至可以分出心来说话。“没有用的,投降吧。无论你怎样挣扎,注定会失败。知道为什么?”
雪胤不理他,由攻转守,表面看是身处下风,但他目不转睛盯着对手的红瞳表明,他正在蛰伏,寻找着敌人的破绽,等待合适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剑锋再一次碰撞,蒙面人对近在眼前的对手轻轻吐出一句话:“因为我是你的克星!我就是为消灭你而生!”
观战的叶息一怔,这声音好耳熟,很像——梦魔!那个疯疯癫癫的白丝怪我跳进识海,他记起影魔抢走了魇和梦魔的一部分魂魄……
就在这时,雪胤已经发现对方的弱点,虚晃一招之后,天晶剑闪电般刺向蒙面人的要害!剑尖投体而入,蒙面人握住剑刃减缓其速度,脸上的面纱忽然飘了起来,露出底下的面孔。
雪胤愣住了!叶息也愣住了!俩人双双忘了法诀和招式,呆呆地瞪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女人的脸!美丽光洁如满月,双眸宛如冰雪中未曾冻结的幽潭,反射着幽黑而冰冷的光。
梅傲雪——雪胤的生~母!
叶息最先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像和儿子久别重逢的母亲,反倒像阴谋得逞的冷酷杀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梅傲雪,她都已经不认儿子了,而且在影魔的操纵下她还要杀死师尊!
“你现在知道原因了吧。你是我的血肉而生,你的力量都是我给的,是时候还给我了。”“梅傲雪”的声音变成了女声,温柔地对雪胤低语,嘴角旁还现出一抹残酷笑意。
“不要相信她!她是影魔的工具!”叶息的叫喊唤醒了雪胤的神智。
可是已经晚了。
天晶剑不知何时离开了梅傲雪的身体,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线血痕。相反,虎魄剑已经劈向他头顶。他只来得及架剑格挡,没有防住梅傲雪另一手发出的红光。红光倏地击中他的腰间,犹如鞭子般投体而过,留下一个汤团大小的洞。
雪胤嘴唇翕动,从乾坤袋中招出十几件法器砸向梅傲雪。猝不及防之下,梅傲雪不得不收回宝剑和红光,连连往后退以避开法器的攻击。等她重整旗鼓再次进攻时,雪胤已筑起一道防护罩,只能打碎了他的法器。防护罩坚硬无比,一面抵抗,一面迅速远离战场。
围观双方已经可以看见防护光罩中的雪胤,和紧追不放的蒙面梅傲雪。她还边追边喝问:“你还不投降!”
这种态势一看便知是雪胤被击败了。
雪胤一言不发,专心撤退,等到了自己人身边,他低声喊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