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于小宝身上有个好处,就是伸缩自如,想大就大要小就小,十分便利。
比如现在,犬叶息变成仅比巴掌大一点的小奶狗,被迫蜷缩在黑衣人怀里。而黑衣人端坐在一辆跟他一样黑黝黝阴森森的小马车里,旁边的白雪被挤得夹肩缩背,手里还得一刻不闲地干活儿。叶息看着他那别扭样儿,就会忍不住升起“幸亏我是狗不用遭这份儿罪”的诡异感觉。
自黑衣人应召而来后,小师尊便进入了长久的入定转态,叶息不得不独自同黑衣人谈判。这厮很像精明的生意人,讨价还价好生厉害,叶息几乎是拿出自家藏在云绶山的一半财宝,他才同意帮助叶息找回地火蜥。而韦毅行和曲思则兵分两路,专门负责把救命的葫芦交给雪鹏。
这实在是一次冒险赌博,赌注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韦、曲二人也就罢了,毕竟男主及其家人,还一起刷过副本打过怪;可这位黑衣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看上去法力也高,即便和沐阳真人有过交易,也绝不像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若不是小师尊的提议,叶息打死也不会将自家两条性命一条魂命交给他。
其实师尊就是个赌徒!但凡做大事时,他几乎从来没有计划,往往凭着自己的直觉行动,偏偏还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高深范儿,哄得大伙深信不疑把他当主心骨!
但愿这一次他没有赌错。
“在想什么呢?”黑衣人亲昵地搔了搔小犬的下颌,显然已经进入宠物主人的状态。
“没什么!”小犬不耐烦地一摆头,戒备地亮出小尖牙道:“我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黑衣人语气无辜地道。
“哼!谁跟你是朋友?我们只是生意伙伴!”小犬很傲娇。
黑衣人摸了摸根本看不到的鼻子,道:“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我帮你的忙就可以和你交朋友。”
小犬伸出爪子戳他的胸膛,狠狠道:“为了你这个忙,我搭上了大部分财产好不好?!不告诉我名字身份,连脸都藏起来,你见过这样交朋友的吗?!”
黑衣人摊手道:“我这样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切!我说你是心中有鬼才这样装神弄鬼!”
可不是装神弄鬼——马车无人驾驶,两匹黑马自己会走会停会认路,比马戏团训练得还好;而且一路上遇到关卡从来没人来查问,好像这马车上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标志,看一看就知道里面坐的什么人,可叶息瞅着马车除了黑就是小,根本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好歹也在魔界混过一段时间,还有本小说当指南,但叶息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有这么个人物。用言语试探呢,此人忒精,一丁点有用信息都没问出来。
被小犬呛了一通后,黑衣人不再说话讨没趣。小犬从他怀里爬出来,两只爪子扒在车窗窗沿上往外看。
越接近疫魔族的领地周遭越是慌乱灰败。天空灰蒙蒙的,视线很不清晰,让叶息联想到21世纪的雾霾;而道路两旁漠漠黄土,寸草不生,则像他上次殒命的巍州城,仅是少了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或许是瘟疫的气息太浓,把鬼都吓跑了。
这种自然环境乃是疫魔族的天然保护屏障,想要进入须在边界处拿一枚疫魔族发的避瘟丹,如果没有避瘟丹,除非自带法宝法器,否则深入腹地之后十有□□会染病。难怪疫魔千方百计要得到地火蜥,掌握了自己的克星,疫魔族不说横扫修、魔两界,却也鲜少对手——除非有特效药,要不然谁斗得过病菌啊!疫魔族就是病菌制造基地,他们的法术太忒么凶残了有木有?!
一定要找回地火蜥!叶息暗自握拳发誓。
无奈耳畔不断响起的叮当声总让他无法静心思考。小犬扭头看向白雪,二师兄正专注地制作迷你型傀儡,尽管白雪已经很久不做这玩意儿了,可是一旦开始做就会沉迷其中,完全不知道累似的。发现小犬在注意自己,老实头只憨厚地笑笑,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你要让我二师兄做到什么时候?”
“做完一副傀儡棋。”黑衣人闭目回答。
叶息:“做傀儡干什么?”
黑衣人睁开眼,道:“疫魔喜欢新鲜玩意儿,不找些玩物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哪有机会去找地火蜥?”
叶息:“……”说的好有道理,无言以对ing。
三天之后,马车驶进了疫魔族的中心城市疾城。仍旧没有任何人过问,径直驶到疫魔尊的宫殿才停下。
终于有魔侍上前查问。
黑衣人一脸高冷,懒得开口说话的模样,递出一枚玉符。
魔侍一见玉符,脸色大变,急忙行了个跪礼。
黑衣人不耐烦地摆手,道:“快去通报,别耽误了我的事!”
魔侍脸都白了,立刻站起身往大门里跑。因为太急,跑的踉踉跄跄,差点被绊到。
犬叶息满脸满眼都是冷峻的疑惑,扑扑直往面前的黑衣黑雾里扎眼刀。
“你这是什么表情?”黑衣人揉揉狗头好笑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语气很像电视剧里撩妹的男猪。
靠!没有妹纸撩,居然来撩狗,节操呢?
不一会儿魔侍跑出来,又是个跪礼,恭敬道:“尊者请。”
黑衣人带着扮做仆从的白雪下了车,昂首步入宫殿大门。转过最初的一条走廊后,从他衣摆里钻出指细细一股黑气。黑衣人无声提醒:“你只有一个时辰。”
黑气应声蹿如墙角,快如疾风,没有引起一丁点注意。
黑衣人又向白雪的识海传音:“你跟好我,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说话。”
白雪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不由得搂紧了怀中的傀儡棋。做傀儡是他最大的爱好,在云绶山时,他经常做各式各样的傀儡玩具来打发时间。他制作的傀儡不但精巧,而且有很多奇思妙想,比如小微,比如曾抵挡过血魔族的傀儡军队。而这副傀儡棋更是倾注了他诸多构想的结晶,他敢拍着胸膛保证这是修魔两界绝无仅有的,如果疫魔尊真如黑衣人所说喜欢奇巧新鲜之物,便一定会被吸引。而这吸引将为叶息争取到宝贵的一个时辰!
他们走进一间装饰着各种骷髅、骸骨的房间,疫魔尊正歪靠在一张巨大的白骨椅上,见到黑衣人时略带些讥讽地笑道:“怎么想起来我这里?还以为你要和我割袍断义呢。”
黑衣人镇定地回答:“割袍断义不至于,最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总有些东西是你我才明白其中趣味的,不是吗?”
疫魔闻言一笑:“那倒是。你又寻到什么好东西了么?”
“一副傀儡棋而已。”黑衣人摸着怀里乖顺异常的小奶狗回答。
他越说的轻描淡写,疫魔越被勾起了兴趣,甚至整个人都从白骨椅上坐直起来,身体前倾注视着白雪放到桌子上的棋盒。待看到里面的傀儡棋时,疫魔的眼睛霎时亮起来。
*****
藏在墙角的黑气散开,露出一条在疫魔领地常见的魔鳞蛇——拜黑衣人所赐,叶息不用再藏在小宝身上,而是借用经过伪装的项圈君,大摇大摆穿行于疫魔宫殿的檐柱墙根。
小师尊就是在这时候出定的。脱离了身体,以纯粹灵识存在,叶息可以和他共同操纵项圈君,就像操纵战斗机和机甲之类,还是跟爱人并肩战斗,叶息那叫一个美,嘴角始终挂着笑,大呼小叫要多烦人有多烦人,偏巧小雪胤就吃他这一套,还喜欢听他嚎,眼里满是宠溺笑意。
叶息一面自嗨一面侧头对小师尊笑:“嘿嘿,这下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说着就伸脖撅嘴想来个爱之吻。结果人没亲着,身体却忽然倾斜,直接栽到人身上。
小师尊伸手圈住他,低声道:“有情况!”
原来魔鳞蛇被人掐住七寸拎了起来。一个服饰华贵的疫魔族与小蛇对了眼。好家伙,此君面目之恐怖时间少间,连见惯妖魔鬼怪的叶息都倒吸一口凉气,于是小蛇露出某种惊骇交加要撅过去的神情。
丑魔显然是被伤到了自尊,怒道:“宫里竟会有魔鳞蛇,你们平时是怎么打扫的?!”
他身后顿时哗啦跪下一片疫魔,打头的一个战兢兢地辩解道:“回禀总管大人,属下素来都是用心打扫的,每个角落都清扫干净……可最近宫中大部分人手都被掉到丹房了,所以有所疏漏,求总管大人开恩……”
丑魔叱断他的话:“行了,废话少说,把这东西扔出去……不……送厨房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