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灰的车帘被撩开,余清欢探出了头。
“张屠夫就是在这个万宾楼?”
她的声音很干净,一双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路边矗立的四层楼宇。
红墙红柱,配上深绿色的琉璃瓦片,倒也显得庄重而大气。
余清欢从楼底往上望时,那楼顶突出的屋檐仿若变成了一把华丽的大伞,遮去了头顶大片的蔚蓝,以如此角度仰望,那一丝面临巨物时产生的压迫感更衬得此楼庄严肃穆,让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敢轻易造次。
“他每次给军营送肉后,第二日都会请那边的人到万宾楼吃一顿,我打听过了,他昨日刚送过,今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在。”
车轿内,一名女子如是对余清欢说到。
她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嘶哑,生涩难听,仿若粗糙的瓦片相摩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时而尖锐,时而暗哑,听得余清欢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看向脸上灼伤痕迹遍布的李月娇,眼中闪过一道浓浓的怜惜之色,说道:“你先离开,等我完事后去寻你。”
李月娇点点头,不成人样的脸皮扯了扯,硬生生扯出一道笑容来,看得余清欢的心都跟着紧了几分,生怕她会扯裂了新结的血痂。
李月娇对余清欢交代道:“给他点教训就是,不要因我犯了人命,那姓张的戾气重,你自己也小心着些。”
“娇娇姐放心,一个屠夫而已!”余清欢不以为意。
“那也不敢大意了!”李月娇以长姐之姿叮嘱道。
其实早在两年前,李月娇就见识过余清欢的本事了。能以瘦弱之躯从穷凶极恶的劫匪手中救她性命,早已让她对余清欢崇拜不已了。可那张屠夫是个以杀戮为生的大汉,一把屠刀耍得行云流水,生性又极其残忍,李月娇自然会担心余清欢的安危了。
若不是余清欢执意要给她报仇,李月娇其实并不想让她趟这趟浑水。
“是是是,我都记住了,娇娇姐要是再说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余清欢似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也不等李月娇回应,便自行撩开车帘跃了下去。
“张伯,娇娇姐要敷药了,你们赶紧走。”
……
望着马车消失在街口,余清欢收起嘴角噙着的浅笑,晶亮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狠劲。
那姓张的屠夫不仅试图玷污娇娇姐的身子,竟然还想着毁尸灭迹,若不是娇娇姐跳入水井保命,而张伯又刚好过去,恐怕娇娇姐早就香消玉殒了。
因为两年前,灵元箱遭人损毁,存在里面的大量钱财取不出来,且也似乎丧失了更新物品的功能,这两年,余清欢过得有些省。
并不是没钱,只是节省而已。
碎银子带的不多,捏了捏自己略显干瘪的钱袋,余清欢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昂首挺胸地朝万宾楼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几位?”热情的小二凑了上来。
余清欢:“一位。”
“您这边坐!”小二引路,将余清欢安排在了一个角落位置。
一楼大厅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二十余人,余清欢随意报了两道菜,在等上菜的间隙,一边饮着茶水,一边观察大厅内的众人。
一圈扫视下来,余清欢一下子就锁定了右前方的一桌人。
与其他慢条斯理饮酒交谈的客人相比,这桌人的行为举止明显粗俗、豪放了不少。三人中两人佩剑,一人佩刀,本就是不修边幅的粗犷模样,又大口饮着酒,大声说着粗话,即使余清欢想不注意到他们也难。
竖耳细听了一会儿后,余清欢更加肯定了那带刀之人的身份,当即站起身来,大剌剌地走到那一桌空余的位置坐下,正好坐在张屠夫的右手边。
在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余清欢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往后一靠,面不改色道:“拼个桌?”
“不想挨打就滚!”
张鲁瞥了余清欢瘦弱的小身板一眼,脸上横肉跳动,眼神凶狠得仿若盯着一头找死的牲口一般。
余清欢也不恼,只是侧头看向了另外二人,道:“管军营伙食的刘越和潘大韦是吧?若是让你们管事的知道你们二人与这姓张的沆瀣一气、私扣采购银两,你们会被怎么处置?”
她的语气倒是客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话音刚落,三人的脸色巨变,尤其以被余清欢点名道姓的刘越和潘大韦为甚。
“你是什么人?!”
问话的是年龄最大的刘越,同时一手覆上了腰间悬挂的佩剑。
许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他的身份,所以问起话来也是刻意压着嗓子的,只有同桌的几人能听见。
余清欢看了如临大敌的刘越与潘大韦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日只是想找张老板个人谈笔交易,不想牵扯其他,就看两位军爷愿不愿意成全了。”
刘越与潘大韦相视一眼,显然对余清欢不太放心,并不愿意就此罢休,转而一双虎眼盯着她,问:“什么交易不能让我二人听见?”
余清欢蹙了蹙眉,对二人的反应不太满意,却也并不惧怕,只是好心对二人提醒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为了二位军爷的前途着想,奉劝你们还是不要沾上这趟浑水的好。”
“从哪来的小瘪三,张口闭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口气倒是狂妄!”不待两名火头军做出反应,一旁的张鲁已经按捺不住火气了。
他右手一挥,便朝余清欢的衣襟处抓来,却被余清欢轻松避过。
“两位军爷作证,这可是张老板先动的手哦!”余清欢笑眯眯地朝刘越二人提醒了一句。
“难怪这么狂妄,敢情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张鲁大嘴一扯,露出一抹轻视的笑容,显然并不将瘦小的余清欢放在眼里。
“纵使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你这个杀猪的,也是绰绰有余了!”余清欢颠了颠抬起的脚,朝张鲁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啪!!”
“找死!!”张鲁大手一拍,浑身散发着戾气,是真的怒了。
沙包大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猛地就朝余清欢的脑袋挥来……
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称作杀猪匠!他确实做过几年屠夫,不过那都是老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可是个做肉食生意的老板,早已不是那没出息的杀猪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