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家小辈中最大的男孩,也即是苏织云的堂哥,二伯家的儿子又回来了。
早在白萝见到这个堂哥的第一眼,她就感觉这个人眼神清明,说天谈地,的确比较聪明。不过这个家到底还是拖累了他,毕竟那么穷的一个家庭,哪怕倾尽全力给了他最好的资源,和他学堂那些有钱子弟比起来,他还是会显得磕碜。
因此小气、逢高踩低而满腹怨气的样子就在他的身上体现了一个淋漓尽致。
如果是像文妹和子羡这种一直在乡村呆着还没有去读书的娃就不会这样了:他们没有对比。就像是井底之蛙一般——在他们的眼中,他们觉得和周围人比虽然差了些,但是基本上家家户户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在去镇上花费的时候才能对这种等级有所体会。
于是他们还是无忧无虑,一点点白银就能让他们开心好几天。
而苏织云堂哥苏安克看到了大世界却碍于囊中羞涩,那是多么的打击自尊心啊。这也就导致了他的想法坚定:不考上秀才不罢休。
这次回来,苏安克道是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苏家人对他感觉各有不同,最开心自然是爷奶和二伯一家。大伯家里什么想法他们不知道,白萝倒是知道弟弟和妹妹这两个小家伙对他挺不爽的。
爹娘还是一如既往和善,保持着自己圣父圣母的形象。
将大伯一家人支出去后,只剩下织云爷爷奶奶和二伯还有织云他们了。
“什么好消息呀?”苏安锦亲密的挽着哥哥的手臂,声音甜甜的问道。
苏安克那双眉眼温和不少:
“是这样的,上回织云妹妹在镇上的时候。被我一同窗的叔叔瞧见,觉得织云活泼可爱,有精气神。当时还问了姓名,有印象吗?”
苏织云爹娘想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穿的还比较正统,像是商人。当时来跟他们搭讪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受宠若惊呢。
老爷子和苏织云奶奶看着他们,他们点头。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就那个人很是喜欢织云妹妹,想定下织云做他的大儿媳,说过两天就请媒婆来说和。”
“什么?”苏织云的娘皱了下眉头。这里三个堂姐都十四五岁了还没定下亲事,怎么就找上了她家织云?而且当时安锦也在,没看上安锦反而看上了织云?
虽然那天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仪表堂堂,不过谁知道他的大儿子是怎样的?!
苏织云娘亲出于本能感觉到不妥,她刚想说话:“不……”
“是个什么样的人?”织云奶奶截住了她的话头,示意苏安克继续说下去。
苏安克清俊的脸上浮现了笑容,还有,向往?憧憬?
“我那同窗,家中是做生意的,镇上的吴记米行铺子知道吧,就是他们家的。他的叔叔是和他们一起做的,很有钱的。平时花个十几二十两的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说如果成了就给三十两的聘礼呢!到时候不管是织云妹妹,还是叔叔婶婶,都能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苏安克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乱飘:“不过呢,就是听说他叔的大儿子身子比较弱,三天两头得风寒,要精心伺候着。和他家条件相当的闺女平时也娇生惯养,都不是很愿意。不然你们以为这等好事能落到织云妹妹的头上?”
好事?
白萝微张着嘴,眼睛上扬,脸色有些为难,嘴角抽了一下。
……她和那谁好像八竿子打不着吧。
她连续跟苏恒跑了好几天的镇上,那天她不想去的,结果被二伯娘三言两语,她爷奶就叫她跟着爹娘去了——同去的小女孩中,还有二伯娘的女儿苏安锦;撇开这点不说,她又黑又瘦的,都没苏安克亲妹妹安锦长得好看,找上她?
来这么一手?
这么巧合的事,白萝心中很是怀疑。如果是平常,让她跟去镇上,她肯定和苏月月和苏雪她们一般那样高兴。绝对不会怀疑。
然而刚好那天她累的要死,不想去,当时就觉得二伯娘让她去是多此一举。
有猫腻。
苏月月和苏雪在一旁听了,眼神有些奇怪。
她们两窃窃私语了一会,接着两人的眼神都隐隐含了些嫉妒,就连大伯娘的脸色也沉了一些。
只有二伯一家笑吟吟的,说着白萝很好运气什么的。
就连坐在上面的爷爷奶奶也在沉思。
爷爷是个比较严肃,埋头苦干的老农民,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上好几岁。
平时他很少说话,但是他的行为和奶奶一样,很重男轻女。虽然很少表现出来,没有奶奶明显,但是就他默认奶奶做的事情也能大概看出他是怎样的人;听闻,他对他的两个女儿也不咋地,没见大姑都不想回娘家的嘛。更何况,就是他,一直坚持要供着老二和长孙去读书,弄得家里一贫如洗。
他开口了:“这种条件,的确是少见。就是伺候一下……本来就该伺候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的闺女没有那么娇气。”
奶奶附和:“是啊,这种条件很好啊。乖孙啊,他有说啥时候来说和么?”
苏织云的爹爹有些不明情况,但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促使这个一向老实的人说话了。
“娘,这种事情,也要打听清楚了再说吧。而且大哥和二哥的闺女都还没定,这先轮到我们织云,也不好吧。再说还给这么高聘礼,这……这不是卖女儿吗?”
奶奶横了他一眼:“安克的话还能有假,这么好的条件,若不是身子骨差些,你以为别人能看上这个丫头。什么卖女儿,说的这么难听。”
“是啊,娘,我也觉得很奇怪呀,怎么没看上安锦,就看上我家织云了?”苏织云的娘呛了一句。
在面对女儿的终身幸福上,这对父母总算有了一些气性。
在没有彻底弄清别人家的情况下,怎么能够这么随便就定下呢?!看爹娘这样子,安克一两句话就想定下来——其实他们知道,爹娘是看中了那三十两的聘礼。
这就是他们经常感到自己悲哀的地方了,爹娘重男轻女,又最不喜他们家,自然不会看重他们家的丫头。可是女儿也是他们的心头肉,他们绝不想这样轻易的把女儿许了人家。然而心里明明白白,却不敢反抗。
一顶孝道的大帽子扣下来,任谁都承受不住。
“婶婶。”苏安克有点不高兴了:“人家就是说织云扎实,一看就会伺候人,才看上织云的。不然我也想我妹妹嫁过去啊。”
白萝:……她看着像伺候人的?意思是苏安锦看着像被人伺候的?是这个意思吗?!
爷奶和大伯及二伯家里一屋子人好说歹说,总算把苏织云的爹娘说服,毕竟卖女儿能卖到这个价钱,还是以嫁娶的形式,简直是天上砸馅饼。他们要求要看一眼才行,苏安克承诺回去定跟他那同窗说一说。
倒是他们一众小孩成了看客,她和文妹还有子羡面面相觑。
终身大事,这么草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