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之后，舰港。
里根号航母编队正式到达了它的目的地，但与所有人的猜测不同的是，这艘航母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靠港，而是低调地停泊在了港口之外的海域。
所有的补给都由越方派船进行离岸输送，原本几乎已经成为共识的“人员交流”也没有执行。
隐隐约约之间，大家似乎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美方并没有他们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甚至......他们在有意保持着距离。
这让负责接待事宜的阮勇良大为不解，不过他也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只能卑微地按照托马斯的意思去办事。
里根号的舰桥指挥室里，吉尔迪感慨地看着不远处停泊着的舰队，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还是没搞明白，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干脆再进一步？”
“毕竟，我们已经在他们的领海范围里了，对于大部分第三方来说，这就是彻底的背书。”
“在这种情况下，靠不靠港又有什么区别呢？”
托马斯笑了笑，回答道：
“这是角楼那边的安排----实际上，这与你所想的政治信号无关，纯粹是出于保密因素考虑。”
“越南人的管理实在是太混乱了，前两天造船厂出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们军方的管制力已经下降到了极为可怕且危险的程度，甚至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作为最强大暴力机构的天职。”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哪敢靠过去？”
“说不定，在他们的队伍里就隐藏着某些来自华夏的老鼠，一旦让他们窜上我们的甲板，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好吧......”
吉尔迪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我们的任务算是正式展开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越方希望我们施压，去拿回他们被扣押的船员，这样的要求，我们似乎没办法拒绝啊。”
“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托马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还要再观察？我们还有时间吗？”
“现在情况对越方很不利，根据最新的情报，岛上的第一个作业面已经清理完毕了，他们的作业机械也已经从海面转向了陆地。”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效率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如果我们不尽快插手，等他们把‘预期’变成现实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托马斯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实际上，他完全能够理解吉尔迪的担忧。
所谓的“造岛”，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一种确认主权的方式。
在这片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岛屿、礁石无数，有些甚至只露出了水面几厘米。
这样的礁石，无论一个国家叫的再怎么凶狠，它的主权实际上都是模糊的。
简单来说，就是谁实际控制，谁就能予以利用。
但是，一旦这样的礁石变成了“岛屿”，尤其是在主动填海的工作下变成岛屿，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造岛的一方不仅能在军事上占据主动权，还能在法理上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毕竟，你可以用武力的方式去争夺一块礁石，那只会被定义成“争端”或者“冲突”。
但如果你用武力的方式去争夺一个岛屿？
那就是“入侵”和“战争”。
这也是为什么，安南会不惜代价、甚至赌上人命，也要去干扰造岛进程。
他们就是为了拖延“礁石变成岛屿”的速度，拖到某方介入……
可是......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托马斯摇了摇头，回答道：
“机会只有在能带来收益的前提下才是机会。”
“我们之所以要来这里，难道真的是来当世界警察的吗？”
“说白了，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
“至于为什么要按兵不动，你还不明白吗？”
“没谈妥？”
吉尔迪皱眉问道。
“谈妥了，但情况有变，我们想要更多。”
“为什么？我没感觉出情况哪里发生了变化......海面上的局势，不是一直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吗？”
“不，变化不在海上。”
托马斯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我们收到消息，华夏方面正在开发一款武器，或许是某种中程弹道导弹，能对我们的航母造成重大威胁。”
“怎么可能？！”
吉尔迪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他们的中程弹道导弹家族里，能构成一定威胁的只有dF-15，但这东西射程有限，根据我们的情报，精度和突防能力也不足。”
“就算基于dF-15进行改造，短期内也不可能达成突破性进展.......我们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
听到他的话，托马斯沉默下来。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
“我也觉得是太过敏感了。”
“但是，你好好回想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吧。”
“从歼二十二、到J-20b，哪一次我们不是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但最终的结果呢？”
“甚至，前两天他们居然拿出来无人机蜂群战术.......你知道的，这样的战术一直停留在角楼的报告里，我们只是设想，却从来没实际应用过。”
“而他们，比我们快了至少五年、甚至是十年。”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多么敏感，我都觉得不过分。”
“所以，至少在短期内，我们还是按照上级的指示去做吧。”
吉尔迪沉重地点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莫名其妙地变大了。
甚至大到要把他压垮的程度。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是。”
托马斯出神地看着海面，似乎要在空无一物的海上找出那个小岛的影子来。
“我们不能做得太激进，可要说训练嘛.......该做还是得做的。”
“通知伱的舰载机联队，从今天开始，进行飞航和警戒训练吧。”
“训练科目的话，就暂定低空突防。”
“目标空域......”
.......
不久之后。
冯平神态悠然地干着手里的活计，相比起几天之前，他现在的心情可是太愉快了。
不仅是狠狠教训了那些对方一顿，甚至还把他们的人全部俘虏了过来！
说实话，一开始他还挺担心这些人不服管教的，但几天过去之后，在“恩威并施”的手段下，他们很快都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劳动换取报酬，天经地义，任谁来也说不出一句错来。
要是在这待得不满意，你回家去啊。
谁拦着你了？
船？什么船？
公路上交通事故撞了车还得扣押事故车辆呢，你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我扣你的船没毛病吧？
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对方瞬间就老实了。
紧接着，项目组又展示了一波人道主义关怀。
只要是积极干活的，伙食从优，甚至还严格按照工时发放工资。
虽然不能直接交付现金，但是你们可以凭借我们开的条子，等上岸之后去大使馆领钱。
在这打一天工，比你们当一天水兵的待遇可好多了。
起码，项目组的伙食顿顿都有肉，可不是你们那支已经烂到了极点的军队里那些潲水一样的猪饲料啊......
于是乎，哪怕在俘虏的内部，一种动摇的情绪也在不断滋生。
甚至有一天，冯平听到有俘虏在那小心翼翼地学中文。
他们也许不可能那么快地“顺从天威”，但至少，有一些种子，在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发芽了......
卷完了最后一捆缆绳之后，冯平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船边，打算叫上冯如一起开饭。
而冯如则是饶有兴致地鼓捣着分给他的那架无人机，跟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又是拧螺丝、又是调遥控器的，可以说是爱不释手。
“哎，小子，别给人家玩坏了！”
冯平故作严肃地说道。
冯如回过头，嘿嘿一笑，回答道：
“放心吧爸，我小心着呢。”
“这是刘工分给我的，他说弄坏了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一次性的。”
“第一批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后续还会有性能更好的调过来。”
“听说下一批就有非致命武器吊舱了，不用一个一个撞上去换命了。”
听着儿子嘴里的专业词汇，冯平又是欣慰又是想笑。
“你小子知道什么叫武器吊舱吗？看你这样子，这几天都在鼓捣个没完，船上的事情就不管了？”
“管，管，哪能不管啊......我这不是正在兴头上嘛......你受累受累，帮我顶一顶呗。”
说着，冯如拎起装配好的无人机，走向一旁的发射导轨，锁好发射用的钩锁之后，开口说道：
“这两天我们研究了个方法，可以让这玩意儿降落，一会儿我们就要测试了，你跟着看看呗？”
“咋降落？你可别玩坏了！”
冯平瞬间有些紧张。
他知道一架无人机的价值，也知道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所谓的“价值”远远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所以，他是真的怕自己儿子把这来之不易的装备毁了，给大家添麻烦。
“放心吧，绝对不会玩坏----我又不是闹着玩，我是跟着大家帮忙的。”
“这些飞机虽然没有起落架，但是整体的结构还是很坚固的，我门直接让它冲进水里，捞上来快速晾干就好了。”
“你放心，我技术可好了......”
说话间，冯如已经按动了发射按钮，火光闪过之后，发射架迅速向前推出，无人机也随之点火升空。
其他的工程师也纷纷放飞，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十多架涡喷动力的无人机已经飞上了百米高空，一米多长的机体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无人机上下翻飞，冯平几乎已经看不清它们的飞行动作了，但儿子却仍然操作得游刃有余。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自豪。
谁说自己这个大老粗船长的儿子，就只能继续当个大老粗？
现在，他也能玩高科技了好吗？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正打算上前夸奖几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天空之中，传来了异常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跟刚才无人机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音量绝对要大了不少！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瞳孔瞬间缩小。
有飞机来了！
与此同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军舰已经进入了紧急状态。
炮口调转，防空导弹的盖板掀开，雷达也在不断旋转，瞄准着飞机飞来的方向。
他猛然意识到，出大事了。
那些美国佬，真的来了！
“快，快收回来！”
他焦急地叫喊着，而冯如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手忙脚乱地操纵着遥控面板，试图降低无人机的高度，可就在他紧紧盯着自己控制的那架无人机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那三架真正的飞机，正好处在无人机群的下降路线上.......
第一架长机掠过，强烈的气流下，无人机瞬间失控，并且开始解体。
紧接着，两架僚机又依次掠过，甚至还挑衅般地做出了一个滚转动作。
在他们眼中，这些小的可怜的无人机就如同孩童的玩具。
它们甚至不需要出手，就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冯如面色阴沉，他已经失去了对无人机的控制。
这架无人机，算是毁了。
果然，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种小手段，真的是不够看的。
欺负欺负猴子还勉强够用，可面对美国人......
冯如长叹了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无人机坠入海中。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却突然睁大。
因为他看到，那三架飞机中的一架，突然冒起了滚滚黑烟.......
.......
“FUcK！！”
吉尔迪狠狠拍着桌子，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他简直是难以置信。
派出去的三架飞机，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居然差点有一架没飞回来！？
而原因，居然是撞鸟！？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在这样的海面上有没有鸟，就算是有，你就有那么巧能撞上？！
你他么还不如去买彩票！
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三名前来汇报的飞行员，一时之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注意到了飞行员心虚的眼神，但同时他也知道，从他们嘴里，暂时是不可能问出东西了。
飞行记录显示没有任何异常，事故的原因确实是发动机吸入异物。
可是，那真的是鸟吗？
吉尔迪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激荡的情绪。
他隐约感觉到，这次的行动不会顺利。
才刚刚开始，就遭遇了这样的小概率事件，那之后呢？
或者，换句话说，自己现在认为的小概率事件，真的是“小概率”吗？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是一种......
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