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歧抿着唇,低下眼睑的同时,将手中的手帕放到了桌上。
“等等。”
众人都没有想到季延歧会出声阻止,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他。
就连那两个侍卫也停下了脚步。
凌晏秋没有立即出声,脸色倒是沉了几分,原本在石桌上轻点的指尖停住,按压在桌上的指尖用力到指甲盖都泛着白色。
季延歧在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没了下文,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紧张的氛围在这一瞬间拉满。
良久,凌晏秋收回手指动了动,缓解了一下手指的僵硬,这才扬起下巴道:“看来陛下很是在意他?”
这话本来没多大问题,但配上他略微提高的音调,和他那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神色,就有点别有深意的味道了。
他说完之后,兴许自己也意识到了有些许问题,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两分窘迫。
季延歧原本也没多想,但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由得想多了。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一侧眉梢,看向凌晏秋的目光也变得暧昧起来。
“朕在意的人,可一直都是九千岁,只是奈何九千岁不愿纡尊降贵服侍朕,所以……朕也就只能找个合眼缘的人,来代替九千岁了。”
他说得深情至极,若不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眼底有几分戏谑一闪而过,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所以,还请九千岁高抬贵手,饶他一命,莫要断了朕这最后的念想。”
凌晏秋有些意外,季延歧居然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用这种方式来求情。
他转头看向被侍卫架住手臂的太监,对方那张清秀的脸上染了鲜血,磕破的额头也还在往外淌血。
乍一眼看上去,别说吸引人了,不把人吓死就不错了。
可季延歧居然帮他求情。
回想起季延歧那晚让自己做的事,凌晏秋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季延歧如此护着他,是因为看上了这个太监不成?
不知为何,他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更是不愿放过云喜。
“陛下说笑了,您贵为天子,奴才不过是个下人,哪里谈得上什么纡尊降贵。”
“?”季延歧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陛下想要奴才服侍,与奴才说一声便罢,哪里需得着用旁人来慰籍。”
“?”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搁这儿跟他斗智斗勇呢?
最让他生气的是,好像对上凌晏秋,他就没讨到多少好处。
这也愈加激发了季延歧想要查清凌晏秋到底是不是那晚的黑衣人的心思。
他就在那个时候斗嘴赢过一次,如果这人是凌晏秋,他就可以仅凭这一件事拿捏他了。
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栽到他手上。
季延歧抿紧了唇,转头看向了云喜的方向。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云喜是凌晏秋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他的所有动向,都会被云喜记录下来,然后转交给凌晏秋。
只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云喜与他的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疼他这个皇帝。
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但凡有个地位高的人来,都会瞧不起他。
这段时日虽然没有朝中大臣来面见他,但有不少的太监来他面前晃悠。
这些多半都是有些职位,又得到凌晏秋重用的人。
他们最清楚他这个皇帝是如何被凌晏秋欺压的,也知晓他不敢反抗。
所以在他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而云喜为了护着他,三番两次的挺身而出与他们对上。
因此也结了不少仇家,甚至还被有的人故意找借口罚过。
短短一个月,类似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三四起。
一开始他们还会有所忌惮,后来发现凌晏秋对这种事不管不问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
季延歧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好歹还有一点义气。
眼见那两个侍卫在凌晏秋的示意下,要将云喜带走,季延歧沉了沉声音说道:“九千岁与其来找朕的不快,不如先把手底下的人管好。”
他知道凌晏秋是因为觉得云喜不忠心他这个主人,所以才想要把他解决了。
但这一切终归结底,还是他手底下那些人导致的。
即便是要解决,也该是解决那些罪魁祸首。
凌晏秋思索了片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陛下言之有理,近日奴才事务繁忙,疏忽了管教。”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认真,“不过陛下放心,奴才定当不会轻饶了他们。”
季延歧对于他说的话并没有信几分,只是抬手指向了云喜,“那九千岁是不是该把人给放了?”
凌晏秋默然了一瞬,继而微微颔首,“陛下有令,奴才岂敢不从。”
待那两个侍卫将云喜放开后,季延歧对着他挥挥手,“你先下去治伤吧,伤好了再回来。”
云喜立马跪下磕头,“谢过陛下,谢过九千岁。”
地上又多了些鲜血,凌晏秋看着那染血的青石板,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延歧也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他突然改变主意将云喜留下,肯定还另有用途。
但他没什么兴趣知道。
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凌晏秋带来的那些人也都退到了远处。
季延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到唇边浅尝。
凌晏秋看着他云淡风轻的动作,一时之间又有些琢磨不透季延歧的心思了。
他留下云喜,是突然觉得,季延歧有些在意他,或许云喜会成为牵制他的筹码,能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
可就目前来看,季延歧好像也没有多在意他。
不过只是为他求了情而已,都没有在事后吩咐他去找太医医治。
没有他和季延歧的命令,太医不会随便为人诊治。
云喜也就只能去找普通的医官,还得自己出买药的钱。
这么一看,云喜于季延歧而言,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重要。
想要靠云喜让他乖乖听话,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现在的季延歧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昏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