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捆上你就捆上，我们又不是少给你开币了！”
伯恩攥着一截微微生锈发黄的铁链强行塞到了一个雇佣兵手里，自己却反手将那一条有些沉重的镣铐锁在了自己的机械腿上。
提着锁链的雇佣兵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疑惑，他犹豫再三后从伯恩的身后咔哒一声扣上了镣铐的开关。
扪心自问，雇佣兵行会的人但凡有些资历的，哪个不是见多识广，九死一生？
但是要求佣兵将雇主捆上当奴隶的，内德倒是第一次遇见。
短缺而破烂的流浪者破布裹在骨人的身上显得格格不入，而当伯恩将那件褐色的破布条裙子穿上后，倒还真像个从某个未知高塔里逃出来的破损骨人。
雇佣兵长官内德站在两丛水草之间，他的眼睛透过阴森的兜帽看向北方的水泡山，那里人影闪动，给人一种杀机四伏的感觉。
“老大，这帮人感觉很奇怪。”
佣兵在帮伯恩扣上镣铐后便被晾在一边不管了，于是他带着满脑子的问号走回了内德的身边。
“不用揣测雇主的意图，记住你雇佣兵的身份，九十九。”内德压了压自己的兜帽，声音低沉的说，“雇佣兵不需要多聪明的脑子……忠诚即是最大的美德。”
“知道了，老大。”
“十三，把你的刀磨一下。如果雇主有危险，我可不希望你拿着一口钝刀去送死，这种悲剧我看见很多次了。”
“收到，给我五分钟。”
穿上了一身破旧且带有味道的破布，忌子的思绪一下被带到了从前某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脚下的镣铐触感是那样熟悉。
只是这些铁家伙和重生镇那时候相比，似乎轻了一些。
忌子换衣服一向是很快的，上一秒还在手上的衣服，眼睛一眨就能穿在身上；不等旁人回过神来，眼睛再一眨，原本穿在身上的旧衣服又回到手上了。
早早换好衣服给自己挂上镣铐的忌子坐在露营床上短暂的休息着，一阵风有意无意的将雇佣兵的谈话吹进了她的耳朵。
“你看看人家专业佣兵的沟通，从来都是简明扼要没有一句废话，咱们要是也有这么高的素养就好了。”
在忌子对面笨手笨脚穿戴镣铐的哔噗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beeeep，哔噗其实素养也很高的。”
一片连绵不断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着,没有山丘,也没有岗陵,像风平浪静的日子里的海一样平静。
奥克兰之傲的一切都是那么整齐,就像上帝的园丁已经量好每一根野草的高度似的,竟使它的表面那样地一平如镜。
“内德，扛着我和我的队员进入水泡山，这是我雇佣你们唯一的任务。”
卸下了昂贵的铠甲和装备，忌子小队只换上一身沾染着污垢和血斑的流浪汉破布，脚下的镣铐已然可以证明她们奴隶的身份。
“收到，但是这样会有相当大被圣骑士发现的风险，您最好三思而后行。”
“我已经‘思’了一晚上了，不用再‘思’了。现在就跟我走。”
强硬的态度已经很鲜明的表达了忌子的决心，内德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转身回头来呼喊了几个不明所以的数字，将他的队员全都带了回来。
虽说雇佣兵都是拿着一样的报酬，但是扛着忌子和哔噗的那两个人类明显要比扛着骨人的佣兵轻松的多。
战争持续到白热化的阶段，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一堆骨人前往水泡山，这当然是一个玩命的行为。
内德的肩膀很宽阔，忌子从这个人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犹豫或者顾虑，也看不到一种赴死的悲壮。
他就像是一个透露不出任何感情的机器，麻木的执行着雇主给他下达的指令。
背着人行走相当影响队伍的速度，眼看着他们离水泡山还有一段时间，忌子在内德的背上忍不住问了他几句话。
“我如果雇你们去送死，你怕不怕。”
“死？我倒是害怕我还活着雇主却死了，那是我的失职。”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会我们真的全都死了，你其实是可以带着你的队友跑出这里的。”
“除非我已经没有行动能力或者死亡，否则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请您相信雇佣兵行会。”
不知为什么，忌子和他聊天本是一种轻松的语气，她希望能缓和一下队伍死气沉沉的气氛。
但是聊天过后，气氛似乎更加沉重了。
“你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冰山一样的脸？”
“雇佣兵不需要感情。”
“那你需要什么？满足你杀戮的欲望？寄希望于战斗能唤醒你的脑神经？”
“开币。”
“如果你稍微笑笑，哪怕是有一点感情变化，我倒还会自在些。”
“这就是雇佣兵行会的服务态度。”
“雇佣兵居然还有服务态度一说……那你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或者我加钱呢？”
“……”
小队在水泡山附近扎的临时帐篷距离城门口不远，属于是一个卡在死角和视野盲区的安全位置。
但是这段路走的很漫长，尤其是和内德这种无趣的人一起走，就显得更加更加漫长了。
当队伍接近水泡山时，伏在佣兵身上的忌子能明显感受到内德风衣下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强劲有力的奏响。
“紧张了？”
“我在观察周围环境，适应状态。”
“所以你还是有情绪的啊，别装作一副机械冰冷的外表了，我小队的骨人都没有你这么麻木……这样你的下属怎么信服你。”
“佣兵也只是消耗品罢了，投入太多感情会影响我对战斗的判断。”
内德说的话不像是假的，他的队伍里其余的三四个佣兵虽然都是一副模样，但是他们好像互相不太熟悉。
刚刚在露营的地方，也只听见他们以“老大”这样的称呼，或者是“十三”“九十九”之类的编号相称。
随着一阵嘈杂声，忌子听见了圣骑士的呼喊，似乎是有人在盘查来往人员的身份。
那耳畔的嘈杂神越来越大，忌子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一副昏迷的样子，趁着内德还没有走到水泡山城门口时，偷偷将眼睛眯起一条小缝观察着水泡山的大概状况。
虽说忌子是第一次来到水泡山，但是也偶有听闻漂流者和沙克人对这座圣国首都的描绘。
固若金汤，高城深堑，传说中圣火的发源地，也是奥克兰人的故乡……
且不言水泡山庄那层重兵把手的正门，光是城墙外巡逻和盘查的圣骑士数量都很难数清。
闭上眼睛后，她甚至能听见远方的厮打的惨叫声，内德走过的泥土也时不时出现几块脏污的血斑，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看这架势，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那边扛着奴隶的！停下！”
一声雄浑的男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声，在城墙底下，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高级圣骑士拦下了内德的去路。
盘查是自然躲不过的，忌子只能默默祈祷内德能蒙混过关。
“这儿不允许外族进入！神圣的土地上可容不下野兽！立即带着你的队伍离开这里！”
内德的脚步停了，他面对着高级圣骑士的驱逐令，他的回应居然是沉默。
“没听见吗！那边的队伍！野兽和骨人是禁止靠近水泡山的……他们会玷污我们的土地！！”
忌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