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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在沉默的思索中表情过于阴晴不定,不小心让蛇嗅到了什么有趣的气息。
“代理人殿下,我曾听说‘思伤脾’、‘恐伤肾’。”蛇微微歪头,暗红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探究的意味。
“若是实在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您不妨与我一同分享。”
“或许,我还能为您解解忧呢。”
意识到自己没能很好地控制住表情,我沉下脸,冷冷地瞥了蛇一眼:“我想问什么,自然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操心。”
“那自然最好,”蛇吐了吐信子,轻笑道,“我只是担心,若是等待的时间过长,自己难免会有些无聊罢了。”
“‘无聊’?”我嘲弄地重复道。
“整天在伊甸园不是晒太阳就是睡觉,你都没觉得无聊,现在倒是嫌这么几分钟无聊了?”
蛇没有立即回应,缓缓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一望无际的天空。
随着旭日的攀升,湛蓝的天幕上万里无云,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
灿金色的阳光为一切披上了温暖的光辉,映得草地愈发青翠,树木愈发葱茏。
暗红的瞳孔微微一缩,蛇悠然感叹道:“看起来,今天会是一个不错的天气。”
我不以为然地回道:“如果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伊甸园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好天气。”
蛇似乎并没有听出我在借着什么进行回敬,只是轻轻晃了晃那在阳光下愈发漆黑晦暗的尾巴。
“话虽如此,但能像今天这样,和代理人殿下在一起的时光,”蛇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却是一分也不比一分多了啊……”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令我浑身一僵,瞬间感觉自己的脊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我死死盯着蛇,不由得恶寒地缩了缩肩膀,心中一阵警铃大作。
仿佛自己真成了待宰的小鸟,眼前这条蛇正舔着尖利的毒牙,准备一口把我生吞活剥。
“你是想让我把那番话当成告白吗?”我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冷笑着,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可是很遗憾,我对和蛇谈恋爱——尤其是和你,没有半点兴趣。”
闻言,蛇却不恼,平淡如水的回应中甚至多出了几分无奈:“啊,那就只能尊重代理人殿下的意见了,真是遗憾呢。”
沉默。
沉默开始在伊甸园无声蔓延,头顶那轮烈日仿佛要将这份尴尬的气氛烤得更加炙热难耐。
蛇那淡然、却莫名带着些戏谑与蛊惑的声音却仍在脑中盘旋,若隐若现,让人难以忽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方才那令人不适的对话中抽离,重新集中到原本的问题上。
顺着那个方向又深入思索了片刻,我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那些关于希珀尔的疑惑与猜测……终究要等她苏醒后再来面对。
毕竟此刻,在我面前的是蛇,而不是希珀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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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清思绪后,我注视着蛇,克制而平静地开口:“总而言之,就是你撬开了‘瓶盖’,为那股力量的提前爆发提供了条件,对吗?”
“代理人殿下所言极是。”蛇优雅地扬起脑袋,坦然得令人发指。
它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欣慰:“我原本还以为,您会一股脑儿将所有责任归咎于我呢……”
听着这得意而阴阳怪气的挑衅,我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烦躁油然而生。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更重要的问题上。
“既然如此,当你决定利用某种东西时,即便是肉眼不可见的存在,都必须存在一个前提。”
我直视着那双暗红的竖瞳,声音愈发低沉:“那个不可或缺的前提很简单:你必须知道它的存在——即便这个认知是基于推测。”
“就像如果你未曾在某个地方见过可乐,那么你今天也不会利用它来给我打比方。”
蛇轻轻颔首:“要不是代理人殿下曾经的启发,我还真不知道,人类竟然发明了如此有趣的饮品。”
我强压下直接翻个白眼的冲动,才不想理会它那做作的反应。
索性身体微微前倾,我直白地追问道:“可我从未向你透露过那股力量的存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蛇似乎丝毫不受我的质问影响,甚至懒洋洋地张开血盆大口,从容轻巧地甩了甩尾巴。
那双暗红的竖瞳微微放大,流露出几分刻意为之的倦意,活像一只高傲的猫正不耐烦地应付着人类无聊的盘问。
“代理人殿下,既然您这么问了,那我就好心告诉您吧。”
蛇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是冬眠过后,从那名为“喉咙”的洞口慢悠悠爬出来的蛇。
语毕,它甚至故意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欣赏我逐渐绷紧的神经,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确切来说,这股力量的存在,是我当初在伊甸园中,您试图毁灭人类的那一刻察觉到的。”
蛇的话语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那些我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尽管内心深处极力抗拒,但为了找出答案,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回溯那段记忆。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我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试图压制那股突然泛上喉头的腥甜。
那天在伊甸园里,就在我即将付诸行动的刹那,一道刺目的光点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
那光芒绚烂而迷人,像一抹妖冶的幻影,又像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召唤,一下便抓住了我的所有注意力。
我试图抓住那个光点,与此同时,迈出了那或许不该迈出的一步。
可当我在那片千疮百孔的废墟中四处搜寻时,却始终没有找到与那道光点相关的蛛丝马迹。
怀着满腹疑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选择直接向蛇询问,它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而蛇的反应,尽管当时看起来似是一无所知,可现在想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它当时说的是——“真是可惜……”
“或许是能力有限的缘故,对于你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任何答案。”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时被蛇的言辞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的违和感,突然变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