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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坐,别客气。”我学着招财猫的模样,友好地朝玄子招了招手。
他却没有动,而是微微眯起那双灿金的竖瞳,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房间。
片刻后,玄子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我。
他的语气平静而疏离:“如果代理人殿下只是找我来消遣时间,那大可不必。”
我挑起眉毛,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上次你嫌弃我不懂品茶,现在我特意泡了茶请你,你倒还挑起刺来了?”
玄子与我对视了三秒,显然是在试图看穿我这次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我不知道这只白毛狐狸到底看没看出些什么,反正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入座。
然而那坐姿却僵硬得有些好笑,仿佛赴的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似的。
我从铁网上轻轻取下预热好的茶杯,稳稳地搁在玄子面前,斟上一杯色泽透亮的红茶。
温热的茶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深沉的红,在杯壁相接处折射出一道细细的金黄色光圈,宛如一轮微缩的落日。
相比之下,我为自己准备的杯子就显得随意许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透明圆柱形玻璃杯。
我简单地估量了一下比例,先将红茶倒入杯中,随后又缓缓注入温好的牛奶。
两种色泽迥异的液体在玻璃杯中相遇,犹如调色盘上的颜料般界限分明。
我不紧不慢地搅动着勺子,看着茶汤的颜色逐渐变得均匀,奶香与茶香在空气中交织萦绕。
我抬眸看向玄子,见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警惕样,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喝啊,难道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稍作停顿,我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可没那么恶毒。”
说着,我举起杯子,自己先小小地尝了一口。
口感醇厚的茶叶几乎没有涩味,温热的牛奶则让奶茶的层次感更为丰富。
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我悠然道:“就算我真下了毒,你也没那么容易死,对吧?”
玄子垂眸,注视着杯中那缕缕袅袅上升的热气,微微眯起了竖瞳。
原本灿若黄金的色泽被炭火的暗红所晕染,蒙上一层血色,竟显出几分危险的美感。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此时却浮现出一丝罕见的迟疑。
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表情变化,却也没打算给玄子太多思考的时间。
“还是说,”我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骤然转冷,“你想要拒绝代理人的好意?”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那金瞳骤然转向我,迸射出的寒芒锋利如刀,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然而这锋芒毕露的气势稍纵即逝,玄子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重新戴上那副疏离淡漠的面具。
只是那紧抿的薄唇、微微颤动的尾巴末梢,仍在不经意间透露着几分不甘。
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狐狸,明明想要龇牙反抗,却又碍于某些顾虑而不得不收起利爪。
特别是对于玄子这样骄傲的存在来说,这种被迫妥协的处境想必格外难熬。
温暖的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爆裂声打破这份寂静。
这次,是玄子率先做出了妥协。
他端起茶杯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是我的错觉。
那双狐耳轻轻一颤,也不知是因为对茶水的味道,还是对我这逼迫的行为感到不满。
目睹这只高傲的白毛狐狸终于喝下茶水,恶作剧得逞的快意让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怎么样?”我故意用轻佻的语气问道,“喝出我在里面下了什么毒吗?”
玄子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目光犀利,分明是在警告我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他将茶杯稳稳放回桌面,冰冷的语气中是明显的不悦:“这不过是一盏普通的正山小种罢了。”
明明我已经特意选用了最上好的茶叶,可玄子说话时仍旧刻意咬重了“普通”二字。
他显然是在暗讽,我此前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我对此心知肚明。
我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用一种故意无辜的口吻回道:“那就是说——里面没有下毒咯?”
玄子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矜持地微微颔首,显然懒得继续与我纠缠这个无聊的话题。
看着他如此模样,我倒像是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还好还好——”我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夸张地长吁了一口气。
“你刚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差点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是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往茶里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玄子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那在下就该感激代理人殿下如此别出心裁的‘好意’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冷淡地扫过桌上那盏所剩无几的红茶,仿佛在看一杯令人生厌的毒药。
“不客气不客气,”我摆摆手,语气轻快得仿佛全然没听出那话里的讽刺,“你喜欢就好。”
这番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话语,换来的是一阵令人不适的沉默。
玄子那双金色的竖瞳中寒意更甚,仿佛冰制的利刃正在我身上不紧不慢地游走。
即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那副近乎刻板的矜持姿态,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片刻后,玄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雪白蓬松的尾巴随之静静垂落身后。
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领,将本就一丝不苟的着装又细致地整理了一遍。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再继续这场让自己深感厌烦的茶会。
“茶也已经饮过,”玄子的声线平稳得近乎做作,“若代理人殿下实在没什么要紧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这番说辞虽然疏离冷漠,却丝毫听不出半分怒意与不耐,礼数周到得挑不出任何问题。
若不是那双金瞳中暗藏的凛冽寒意,我怕是真要相信这只白毛狐狸只是因为时候不早,不得不提前告辞了。
“玄子啊……”我勾起嘴角,刻意拖长了音调,“夜晚还这么漫长,何必这样急着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