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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答简单得过分,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被当成了可以被随意敷衍的孩子。
潜意识似乎早已明白没有后文,并没有多余的等待,只是如琴弦骤然绷断。
我亦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失控般吼了出来:“我当然知道你叫希珀尔!”
“但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
吼声撕裂了喉咙,震荡了空气,却又在发出的瞬间便被无尽的虚空吞噬。
空气再次凝固,弥漫着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寒意。
可这一次,希珀尔那始终平静的神情,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而那一抹挂在唇边的恬淡笑意也稍稍敛去了几分。
那是什么?是不悦?是恼怒?还是某种冷漠的怜悯?
我始终看不透,也无从揣测,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只是我的心太过渴求某种回应,以至于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是不是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答案,竟能让我如此愤怒?
念及此处,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
呼吸声沙哑干涩,像穿越大漠的孤独冷风,带着风沙与血腥的味道。
我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几个字:“就像……”
声音比我预想的还要低沉细微,在寒冷的天台上被轻轻一吹就彻底散去。
我不得不停下,强忍住反胃的感觉,用力咽了一下,却感觉吞下的是铁锈和腐朽的血肉。
我艰难地继续道:“就像伊西斯是古埃及神话中的女神,玄子是《山海经》里的青丘九尾狐妖,柴郡猫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疯猫……”
我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名字作为例子,一个接一个地念了出来。
却并不像是在单纯地列举解释,而是在拷问自己的思维与情感。
随着每一个名字被道出,我的声音愈发颤抖,愈发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直到最后,我索性不再抑制声音的颤抖,也不再刻意掩饰内心的破碎。
“那你呢?希珀尔……”从喉咙深处,我硬生生拽出了那句质问,“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希珀尔。”
她的回答依旧平静,单薄得如同一张无字的白纸,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然而,这一次,情况似乎出现了些微妙的不同。
在我的注视下,希珀尔轻轻抬起一只手,纤细白皙的指尖如羽毛般划过胸口。
在某个瞬间,她的手指停下了,而世界几乎也随之停滞。
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沉寂,其下暗流汹涌。
然后,希珀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刹那,我感到有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汹涌而出,直扑向自己。
只见那双眼眸深邃无垠,星云般的光辉在其中展开,无数星辰在其中旋转。
最终汇聚成一个银白色的漩涡,将整个世界的起源与终结尽数囊括其中。
我不由自主地被那样的光景牢牢吸引,目光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从那无穷尽的深邃中,我试图捕捉某个连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答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然而,那光影交错间蕴藏的既不是希望,也不是启示,而是彻骨的虚无。
虚无。
比黑暗更深邃可怕,比无声更冰冷空寂,作为能够吞噬一切的虚无。
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悄然滋生,像毒蛇冰冷光滑的鳞片轻轻滑过脊背:
即便是她钦定的代理人,或许也终将被那银白色的漩涡吞噬殆尽。
就在我快要被那样怪异的光景彻底吞没之时,希珀尔却轻轻合上了双眼。
漩涡收敛停滞,星辰坍缩陨灭,像是将一切不稳定的变数埋葬于宇宙热寂。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战栗的本能瞬间将理智与意识从迷失的边缘拉回。
呼啸的风声重新袭来,刺骨而熟悉,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泫然欲泣的真实感。
它们掠过耳畔,驱散了那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是在提醒我:我还活着。
就在此时,希珀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所以它便代表了我的存在。”
语气毫无波动,仿佛在宣告某种无法动摇的宇宙真理,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应当遵从这个事实。
仅仅只是单纯地陈列在那里,作为一个结论,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探讨的空间。
而这一次,我不知为何,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陈述。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期望从希珀尔那里得到任何所谓的“答案”。
并非意料之中,而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可奈何的空洞。
然而,即便是那无尽的空洞深处,仍然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低语:除了她,你还能从哪里获得答案呢?
我默默向自己发问:是啊,除了希珀尔,你又能向谁求得答案呢?
我该向温柔待我的伊西斯求问吗?还是该向满嘴胡话的柴郡猫去索要真相?
抑或是向早已死去的蛇,或玄子,去寻求某些或许本就不存在的只言片语?
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某张被发丝遮住的面庞,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也许”。
事到如今,那样的外貌已经模糊不清,却熟悉得像是我所认识的所有生灵。
难不成,我要强迫他们说出答案,甚至在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中将他们杀死吗?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见十指的尖端都在微微颤抖。
掌心早已被冷汗沁湿,那种粘腻感,正如同满手沾染了或漆黑或殷红的血液。
突然有种说不清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却完全无法填补内心中那被抽干的空虚。
我无力地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扶上了额头。
“哈哈哈哈——!”
笑声突然从某个地方挣扎着溢出,沙哑而低沉,嘲弄而狂躁。
并非从喉中自然发出的笑,而是压抑已久的痛苦与绝望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
却脆弱得像一颗疯狂膨胀的气球,随时可能被一根细针刺破,崩溃成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