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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又在下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无情地推向了局外人的境地。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用力咬紧牙关,愤怒地沉声道:“为什么?”
“这些问题关乎我的过去!就算你拒绝回答,也应该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毫不意外地,希珀尔并没有立即回应。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亦或是直接决定永久地封锁所有的答案。
然后,希珀尔缓缓开口:“因为,会■■的。”
刚开始时,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像是木槌一下下精准地敲在木琴上。
然而,到了某个未曾预想到的临界点,我忽然无法再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怪异微妙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所有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一片巨大的杂音中。
仿佛流动的每一分空气,天际的每一颗星辰都在窃窃私语,不愿让我听到希珀尔说的那两个字。
我不甘心,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的细节,拼命通过眼前的口型去抓住那两个字的轮廓。
然而一切都像是风中的沙尘,在用力攥紧的指尖中流过,随即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回过神来,我才听见那寥落的“的”字,像是被谁遗弃在这片无边的虚无。
这样的感受,恍然间将我带回了自己让裴晓飞说出那个未曾谋面之词的瞬间。
可越是无法听清,我的心中越是激起了强烈的渴望,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
更何况,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位普通的人类,而是那位看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希珀尔。
以至于,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如此坚信:如果知道我没有听清那两个字,她一定会再度为我讲清楚。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咽下那股涌上喉头的苦涩、急躁与不甘。
我逼迫自己压低语气,颤抖着,恳求着:“希珀尔,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渴望从她那里获得解答,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只是为何无法听清。
然而,希珀尔依然是那样平静地答道:“我已经回答过了,只是没有被听到罢了。”
回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将我与那片真相隔离得更远。
“既然如此,那便也没有再重复第二次的必要。”
她的语气依然柔和,轻如春日的微风,仿佛在抚慰我濒临崩溃的情绪。
其中的意义却更像一把匕首,缓缓刺向我的胸口,带着无法抗拒的冷酷与决绝。
我无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但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
没有过去的名字,没有自己曾经的形态,甚至连“过去”本身都已经被抹去。
那种空洞感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心底悄然消失了。
我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原本可以定义自己的一切。
这一切忽然变得如此荒谬,荒谬到我无法控制自己,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笑声中不再有先前的狂乱与愤怒,反倒夹杂着一种带有幽默色彩的荒谬感。
像是一个空无一物的受害者,意外听见了全世界最为可笑的地狱笑话,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笑声也没有持续太久,几乎在一瞬间便消失于冷寂的空气中。
我猛地低下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希珀尔,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恶狼。
“希珀尔,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计划,甚至连我曾经的名字……”
怒意再次涌上心头,淹没了心底的不安与无力,瞬间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
“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
话语脱口而出时,就连混沌的大脑都感到奇怪。
思绪混乱不堪,逻辑完全崩溃了,甚至已经不再奢求得到任何明确的答案。
只剩下情绪的宣泄,像是失控的滚筒洗衣机,将衣物与污水无情甩出,四处乱飞。
即便这一切可能被定性为什么不知所谓的“僭越”,似乎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然而,或许是幸运,又或许是注定,最坏的情况并未如预想那般降临。
天台依旧静谧,空气中一片祥和,抑或只是它们都在冷觑着这一切。
作为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希珀尔回答了:“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
语调平静如水,不带任何起伏,亦不带丝毫劝诫或引导。
稍作停顿,她却补充道:“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仅仅只是陈述一个最为简单的事实,温柔的话语空洞而冷漠,像是根本不属于这方天地。
“可我一点都不想杀死玄子!”
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带着崩溃失控的怒火,声音将喉咙撕裂得生疼。
然而,希珀尔没有一丝急迫,反而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轻轻回问:“那去扫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那句话,那个事实,我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扑灭了我色厉内荏的怒火。
那双眼睛明明未曾睁开,却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甚至是那些我都未曾完全理解的矛盾与痛苦。
在这样的冷静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脆弱得不堪一击,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再也毫无意义。
沉默悄然蔓延。
唯一的声音便是那空洞的风声,伴随着我自己紊乱的呼吸,切割着这片无声的空间。
直到希珀尔的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依旧带着那种不可捉摸的平静。
“我曾听闻人类有一句话:‘任何事情都有代价,问题在于你是否愿意支付。’”
“就像你若试图摘下清晨中那朵最饱满的玫瑰,便必须面对刺的阻挠。”
仿佛已经见惯了世间所有的挣扎与痛苦,此刻的对话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连“代价”这个词,都已经像是一个诅咒,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命中注定——
无法忽视,却也无法逃避。
心头悄然一动,我不禁低声喃喃:“可是,当你真正摘下那朵玫瑰时,却发现每一根刺都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