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这名眼神『迷』离的醉酒女子,先前还魔威浩瀚的魔天罪竟是再无半分跋扈气焰,嘴唇微微颤动,没有做声。
倒是叶菲虹看见爱人咳血倒地,早已经泪流满面,此时更是扯着嗓子嚎起来:“姐,他欺负我!”
“欺负我妹妹?”
女子满身的酒气竟是浓的连身后血腥味都压不住,她提了提手中的酒坛子,似乎在掂量着先喝酒还是先动手,然而下一刻,她已经嘿嘿一笑:“找死是吧?”
啪!
女子的声音还没落下,魔天罪整个人就被一股磅礴大力轰在了腹部,完全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轰入地底,而且那力量简直大的骇人,魔天罪的身躯硬生生在地面“犁”出了一条长达上千丈的宽阔沟渠。
一腿踹飞了魔天罪,女子拎起酒坛子仰头痛饮了一口,清澈的酒水一束而下,却有大半都从她口中溢出,打湿了胸前衣衫,浮现出那波澜壮阔的独特风光。
将酒坛子里的烈酒一口饮尽,女子甩手将坛子丢到旁边,张嘴要与叶菲虹说话,却蓦地打了个酒嗝,熏得任嘉盛和叶菲虹两人俱是面『色』惨然。
“耶律锐汶!”
突然,那条将半个神鹰军营地都割裂开来的沟渠尽头,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骤然冲天而起,非但将滚滚浓烟全部冲散,更是化为淡黑『色』的虚幻涟漪,于空中伸展蔓延,形成了一座冲塞天地的庞大领域。
那股力量下方,魔天罪脸『色』阴鹫地缓缓起身,领域之力的加持下,他一身片片黑『色』鹰羽编织起的大氅无风自动,越发将他衬得魔威浩『荡』。
“吆?没死啊?”名为耶律锐汶的年轻女子醉眼朦胧地望过来,身子打了个晃,忽地咧嘴一笑,“有点意思,看来不能只用脚了,老张。”
那车夫叹了口气,苦笑道:“大小姐,你就不能干脆点么?等会儿还要接了二小姐回家呢。”
耶律锐汶唔了一声,有些没精打采地将酒坛子一丢,悻悻然地说道:“就你扫兴。”
车夫笑了笑,用马鞭撩起身后车帘子,往里面看了眼,笑道:“这次水平有退步啊!三天才喝了五坛子,大小姐,要不以后你那酒中仙子的雅号摘掉如何?”
“放屁!”耶律锐汶气笑道,“谁敢摘我的外号?”
没想到自己展开领域后,对面几人没一个搭理自己,魔天罪只觉得怒火燃胸,又冲得脑门发烫,倏然怒啸一声,身形一拔,汹涌于天地间的领域骤然收拢,给众人的感觉,如似一把强弓在此刻弯弓搭箭。
箭域!
审判箭域!
魔天罪的武道是为审判,这是一种另类于传统古武的武道,更准确来说,他的武道已经达到了三千大道的层次。
审判!世人皆罪孽,箭出则断罪!
感应到魔天罪运转箭域遥遥蓄力,耶律锐汶叹息了声,将手一抬,碧绿真气自她手心弥漫四溢,霞光漫天中,一把没有刀尖的断刀自她掌心由那无数绿『色』霞光凝聚而成。
单手握刀,满身酒气的年轻女子眼中『迷』蒙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天地的肆意豪情,还有一股自她体内攀升至巅峰从而波及了方圆十三万丈的磅礴力量。
刀域!
豪情刀域!
提刀而立,耶律锐汶一身豪气化为一股飓风直冲天地,将四周众人尽数迫开的瞬间,她口中已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畅快啸声,身形跃起,如似一道闪电跨越千丈距离,一刀抡向魔天罪的脑门。
这一刀来的甚是迅猛,哪怕魔天罪在自家领域内可谓呼风唤雨,但是耶律锐汶这一刀直接将他整个领域都给生生斩开,是以直至刀锋快要临面,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先前凝聚的箭矢劲力散去,化为一股如弓弦崩鸣的弹劲,要将耶律锐汶推出去。
可是耶律锐汶一旦出刀,那是连七境圆满都无法随意阻拦的变态存在,魔天罪的崩劲方才升起,已经被她怒喝着一脚踹碎,随即刀光划落,近乎贴着魔天罪的身躯一掠而过。
侥幸逃过一劫的魔天罪惊喝一声,仓惶后撤之际,真气透体凝为他的本命弓“断罪”,凝气为箭,对准身前咫尺处的耶律锐汶猛然一箭『射』出。
身为七境弓手,魔天罪的『射』术自然了得,二人此刻又近乎在方寸之间,这一箭起的突兀,走的更是迅捷,眼见着就要命中耶律锐汶的左肩。
电光火石间,耶律锐汶忽地身形向右一个横挪,不过半步距离,却令得那足以穿透虚空的箭矢从她左肩外掠过,连箭矢卷起的劲风都没有擦到她分毫。
一步右移,耶律锐汶又是一步抢出,刀锋上碧绿刀光暴起,如一声龙『吟』,甩手一刀横斩出来,『逼』得魔天罪不得不身躯后仰,同时竖起断罪想要阻挡。
嘶啦一声,断刀与断罪于半空中猛然撞击,溅起无数火星,魔天罪刚刚架住这一刀,就见耶律锐汶身躯一旋,赫然是她自创武技【折翼之舞】的第二段,刀光回旋如环,直接切入了自己气机最为薄弱之处。
虽然说,晋级七境后,体魄与反应那都达到了凡人巅峰,可是一个弓手,一个刀手,哪怕是到了七境,彼此间的近战本事还是有本质差别的。
以魔天罪七境一重的实力,哪怕碰到了半步七境的近战好手也绝对不惧,因为一个七境一个六境,那就是天障划分出的天谴距离。
可是奈何耶律锐汶非但也是七境,还是比他更强的七境三重,近战之际刀刀切得都是自己防御的弱点,哪怕他有一身足以威胁七境中阶的顶尖『射』术,也是苦于环境而无法施展。
说时迟那时快,耶律锐汶一刀旋斩上去,魔天罪仓促间只能够抡起断罪,将审判箭域催发到极限,强行以弓为棍抽在那刀锋上,趁着审判之力挡下对方刀劲的空隙,魔天罪直接脚下一踏,人如幻影一样向后蹿去。
“走?”耶律锐汶见状哂笑了声,扬声道,“以前我就能揍得你哭着回去找哲别,现在就算你到了七境,老娘照样打得你连你师父都认不出!”
话音未落,耶律锐汶刀光暴起,碧绿霞光笼罩自身后就势一卷,竟是人随刀走,紧随在魔天罪身前追击上来,根本没让对方拉开距离。
瞧见那口断刀上面碧绿刀光再度汹涌,忌惮于对方第三刀的魔天罪倏然怒啸一声,真气汇聚双瞳,遥遥看了眼耶律锐汶。
《森木秘法》之【木化凝眸】!
魔天罪视线所及,耶律锐汶一身真气竟是骤然一滞,原先奔腾畅快如大江的气机中凭空生出丝丝青『色』丝线,结为蛛网一般,想要封住耶律锐汶的经脉。
“森木秘法?”眯起眼睛,耶律锐汶豪迈一笑,根本没有想法子破解或暂时收手,而是将一身气机催发到极限,豪情刀域的力量加持下,那丝丝青『色』木化的“蛛网”瞬间就被决堤『潮』水般的真气冲溃,也让她顺势以久抑骤发的方式将一身气机拉到了巅峰。
先前趁着她运转真气冲破木化封印之际,魔天罪已经成功拉开了二十丈距离,见她近乎瞬间冲破束缚,也不思索,直接弯弓搭箭,天地灵能疯狂汇聚而来,于他手中的断罪上凝聚席卷,化为一支凌厉锐绝的纯黑箭矢。
望见那支箭矢,耶律锐汶全然没有退却的意思,已经冲至巅峰的碧绿刀光澎湃如『潮』涌,随着那口断刀轰然抡起,然后重重斩落。
【折翼之舞】第三段,【放逐】!
碧绿刀光如瀑布一样冲击而下,重重撞在刚刚冲出弓弦的那支黑箭上,无声无息间,黑箭剧烈颤动,而那碧绿刀光所化的瀑布则如撞在地面,朝着四周流泻四散。
两人交手不单单是以真气对碰,还有彼此的领域也在此刻疯狂冲击向对方,一方是断去世人罪孽的审判,一方是一人饮酒醉的盖世豪情,两者激『荡』于半空,卷起了无尽狂风,也让大半个神鹰军营盘内的营帐被生生撕裂。
幸好叶菲虹知晓自己姐姐动手的威力,先一步让任嘉盛将全军将士全部带离了军营,否者这一次对碰掀起的波动,足以让范围内的神鹰军将士尽数殒命。
以任嘉盛等人在远处的视角,只能够望见那一道如似从天穹深处贯穿下来的碧绿光瀑,还有那悬于地面数丈处的漆黑箭光,两者僵持了足足有半刻钟时间,才随着耶律锐汶一声豪情四溢的狂笑,将那支黑箭彻底崩碎。
耶律锐汶一刀落地,碧绿刀光如似火山喷发一样冲天而起,将大半个天地都弥漫到,直至片刻后碧光散尽,众人才看见恢复了慵懒模样的耶律锐汶摇摇晃晃地从那交手处走出来。
“姐姐,你没事儿吧?”叶菲虹赶紧屁颠颠了迎上去,担忧道。
随手赏了她个脑瓜崩,耶律锐汶嗤笑道:“就那怂货,我能有什么事儿?”
叶菲虹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后知后觉地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耶律锐汶没好气地说道:“爷爷说你在这儿乐不思蜀,不肯跟他派来的人回蒙古,正好我在附近,就让我来带你回去。”
“人家哪儿有乐不思蜀,”叶菲虹撅起小嘴,正要抱怨两句,却见自己姐姐已经笑眯眯地看向任嘉盛,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将自家情郎护在身后,恼道,“姐姐,不许伤害他。”
任嘉盛见状苦笑了声,伸手将叶菲虹拉到旁边,拱手道:“大文镇将军任嘉盛,见过耶律姑娘。”
“长得倒是俊俏的很,难怪把我妹子『迷』得连家都不肯回,”耶律锐汶如似酒醉般眯着眼睛,忽然抬起那口断刀搭在任嘉盛肩膀,也不理会旁边神鹰军众人的怒喝,笑『吟』『吟』地说道,“你说我妹子该不该跟我回去?”
任嘉盛闻言微微一愣,看了眼表情委屈的叶菲虹,良久后叹息道:“该。”
耶律锐汶笑了笑,收回断刀,眯眼道:“还算有些担当,就凭你们这些歪瓜裂枣,根本保不住我妹子,如果你要让我妹子继续留下来,那我刚刚直接一刀就剁了你。”
“姐姐!”叶菲虹听得心惊肉跳,赶紧拉住她娇嗔了声。
“去!你这招对爷爷有用,对我没用,”随手甩开她,耶律锐汶懒洋洋地说道,“我去车里喝酒了,给你半柱香时间,时间到了,立刻出发回家。”言罢,她直接迈着八字路回到马车前,一弯身钻了进去。
张姓车夫放下车帘,看见叶菲虹和任嘉盛相顾怅然,不觉失笑道:“时间短的很,二小姐还是赶紧交代为好。”
叶菲虹闻言回过神,赶紧拉住任嘉盛,急道:“我其实不叫叶菲虹,我本姓耶律,耶律绯红,蒙古左丞相耶律楚材是我的爷爷,以后如果要找我,或者给我写信,可以把信寄到左相府。”
文邦和蒙古相距万里,又是分属敌国,任嘉盛身为文邦的三品镇将军,他写的书信怎么可能进得了耶律楚材的府邸,可是见少女眼眶泛红,任嘉盛也不愿打击她,含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短短半柱香时间,多是耶律绯红在说,任嘉盛在听,直至快要别离了,耶律绯红才红着眼睛低声道:“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任嘉盛闻言笑了笑,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等我,终有一日,等我有了能守护你的力量,就会去找你。”
耶律绯红顿时弯起了眼睛,抹了把泛红的眼眶,嘻嘻笑道:“那我等你哦。”
“走了。”车厢内,耶律锐汶忽地扬声喝道,直接遥遥一股气劲将耶律绯红摄入了车厢,张姓车夫朝着任嘉盛颔首一笑,扬起马鞭一抽,驾着马车驶出了营地。
车厢里,瞧见耶律绯红眼眶含泪地透过窗户望向任嘉盛,耶律锐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一个酒坛咬开泥塞,咧开嘴便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恋人等恋人,多是悲情胜过柔情,可是柔情再是少,也终究还有几分。
可是单恋呢?哪来的什么柔情,只有悲情呐!
当年自己和妹妹一样青春年少的时候,也曾和她这般痴『迷』于一名男子,只可惜,妹妹是相恋,自己却不过是单恋而已。
若是那小子将来真的有胆子来耶律府找人,不管他届时是什么身份什么实力,自己就让妹妹跟这家伙走便是了。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自己已是相思人,又何必让自家妹子也如此呢?
酒意上涌,耶律锐汶晃着脑袋,若有若无地哼唱起意境沧桑凉薄的塞外曲子,只是不知为何,她忽然回忆起了多年前那个无情拒绝自己的蠢憨家伙。
姓谭的,你让世间多了个嗜酒贪醉的伤心人,我却会让这世上多出一对幸福的小情人,所以我比你厉害的很呢。
昏昏欲睡间,年轻女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单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