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歌的到来并未惊动其他人,在察觉到对方刻意释放出的气息后,姚若愚第一时间赶出大营,将楚狂歌迎入帅帐,并命人喊来许烜熔、宋凯。
待得许烜熔与宋凯闻讯赶到,楚狂歌便说明了来意。
原来,大文城邦突然大举伐元之事已经惊动了大宋朝堂,文武百官争论不休,以兵部尚书苏轼、户部尚书欧阳修、吏部尚书赵挺之三人为首的党派大肆攻击文邦,尤其是姚若愚诡谋宗的传闻,更是被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认定了大文乃是谋逆,主张出兵平定川渝。
尤其是当管集狼狈逃回杭都后,添油加醋地形容了姚若愚的嚣张跋扈后,偌大朝堂更如炸开锅一般,连刑部尚书包拯和工部尚书文天祥都隐隐支持伐文。
好在岳鹏举从北境传回消息,力挺大文,同时秦桧也一反常态,居然和岳鹏举站在了同一阵线,力排众议,压住了众人伐文的提议。
正当朝堂上风起云涌的时候,吏部尚书王安石忽然提议与大文城邦联手,北上伐元。
数日时间,大宋高层几乎都参与到了此事之中,争执不下,直至最后楚狂歌和杨继先后传回想法,才让这次朝堂之争彻底盖棺定论。
联文!伐元!
得知楚狂歌此来竟是宋朝要再次和文邦联手北上伐元,姚若愚三人神色各异。
楚狂歌也没有久留,和众人商议好半个月后宋朝会发兵北上后,就转身离去。
待得楚狂歌远离,姚若愚默默展开剑域屏蔽帅帐,方才皱眉道:“宋朝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摇了摇头,许烜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来说,区区两年时间,当年一战宋朝损伤的元气至多恢复了五六成,其国力还远远不到能够再次支撑一场大规模战争的程度。
宋凯凝思良久,忽然皱眉道:“最先支持我们的人是王安石,姚哥你和他熟么?”
“怎么可能熟悉?”姚若愚哑然失笑,“对他的诗作倒是蛮熟悉的。”
经历过后世语文课各种背诵古诗的宋许两人都是莞尔。
“既然我们和他没有情分,那么为什么王安石会做这种摆明了是支持我们的事情呢?”姚若愚狐疑道。
宋凯默默沉思,倏然刀削眉一挑,问道:“你们谁知道现在宋帝多少岁了?”
姚若愚闻言一怔,想了想,迟疑道:“第一届百家讲坛前我去杭都的时候,好像才八九岁,现在五年过去了,应该快十四岁了吧。”
许烜熔陡然醒悟过来,惊讶道:“凯哥你的意思是……”
“嗯,多半是了,”宋凯瞳孔深邃,犹如一泓深水,“十四岁的年纪,放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懂事了,秦相把持政坛,三位异姓亲王执掌军权,都是功高盖主的角色,要想拿回军政大权,要么是内部清洗,要么是对外作战从而借此损耗三王和秦相的势力。”
“他才十四岁不到,哪怕有一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也绝对没有实力敢对秦相和三王动手。”姚若愚摇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这么一种猜测了,”许烜熔秀眉微蹙,“王安石是在宋帝的指使下提议伐元,如此一来,楚王、岳王两位亲王的麾下军力都会受到损耗,至于杨王……”
宋凯淡淡道:“如果不出意外,伐元的同时,南线那儿的宋军也会发动对南蛮的攻势吧。”
“这是在玩火啊!”姚若愚摸了摸下巴,哑然失笑,“要是一个没玩好,岂不是容易玩火*?”
“帝王与权臣的斗争,本就是在玩火啊!”许烜熔失笑道。
既然宋朝会在半个月后发动对元朝的攻势,那么姚若愚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先攻下咸阳,然后在此固守,等待接下来的援军到来。
*——*——*——*
“哦?宋朝要和我们联合伐元?”
渔州钓鱼城内,听闻信使传回的消息,邓亦通浓眉一挑,一挥手示意对方退下,随后转身看向屋内其他几人。
太尉楚江、兵部副部长韩德让、萧厚,兵家宗师吴建之、天象府府主邹布衣,加上邓亦通自己,六人俱是在兵法上有所造诣且火候不浅的人物。
“宋朝内部似有不对劲啊。”邹布衣呵呵笑道。
韩德让笑了笑,低着头继续看沙盘,吴建之拿着一支笔,正在奋笔疾书,萧厚和楚江低声交谈,似是在讨论某些局部的细节。
转身回到沙盘旁,邓亦通沉声道:“半个月后就是对元朝开战的时候,我们务必在此之前将这份计划做完。”
“已经差不多了,”楚江闻言白眉一轩,笑道,“咱们之前已经花了两年时间做好了框架,现在也只剩下一些细节还需完善。”
都说华夏太平了两年时间,但是在这表明的平静之下,却是暗藏汹涌。
两年前,在邓亦通的牵头下,联合了楚江、邹布衣、宋凯、许烜熔等人共同构思了一个局,一个包含了吞蛮、伐元、抗宋三大重点的布局。
虽然有众人联手,但是因为众人擅长特点不一,很难融合,所以这段时间这份计划已经逐渐陷入了瓶颈,直至兵法宗师吴建之的到来,才让众人的特长渐渐融合了起来。
瞧见吴建之额角发丝已经斑白,邓亦通沉默半晌,终是没有过去劝阻,淡淡道:“韩副部,乌斯藏那儿……”
不等他说完,韩德让已经会意,答道:“目前已经有三万人。”
邓亦通微微颔首,肃然道:“和元朝开战在即,是时候出动他们了。”
“直接让他们去咸阳?”萧厚问道。
摇了摇头,邓亦通拿起一根木杆在沙盘上一指,肃然道:“这是我们的底牌之一,自然不能随意暴露,让他们北上,穿过西宁进入兰州。”
楚江若有所悟,颔首道:“王爷他们此次北上,已经将甘肃的元军杀得差不多了,那阿里海牙也已经撤走,既然如此,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兰州。”
“然后让他们在兰州等待时机从陕北北部杀入么?”萧厚问道。
邓亦通点了点头,不想这时吴建之忽然笔锋一顿,抬头道:“让他们去宁夏。”
“宁夏?”韩德让闻言一怔,倏然醒悟过来,抚掌笑道,“邓大人这是想趁着元朝不备,攻占宁夏?”
点了点头,吴建之轻声道:“待得半个月后宋朝北上,元朝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陕西、河南、山东三地,对宁夏的防备自然空虚。”
“宁夏虽然地域狭小,但是却能钳制陕北北部道路,先不管之后战事如何,至少这陕北我们是占定了。”邓亦通也是醒悟过来。
“不止如此,”吴建之正说着话,忽地剧烈咳嗽了两声,唇角溢出几分血丝,只是他神情自然地拿起手绢擦了擦,继续说道,“宁夏被占,再加上陕北之地,等于我们已经打通了前往北疆草原的通道。”
“师父您这是想顺势进入草原么?”邓亦通愣了愣,皱眉道,“可是以我大文目前的实力……”
“不是还有大宋么?”吴建之摇了摇头,抬手往沙盘上点了点,邓亦通看见后顿时明白过来。
“用那些布置来帮助宋朝加快进攻的速度,”吴建之眼神深邃,淡然道,“如此一来,正如烈火蒸油,油热的固然快,火尽的速度也会增快。”
“当年蒙古南下,看似是趁着宋朝北境空虚和猝不及防来进行劫掠,但是归根结底,那元朝国师似是有刻意营造宋蒙两败俱伤的局势,将灭金后宋文联手伐蒙的时间拖延了数年。”
凝思着当年发生的种种,吴建之沉声道:“我不知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但是既然他在元朝地位依然稳固,就说明此事元朝高层都已经知晓,然而正是如此,才说明他那番隐秘谋划的可怕。”
“宋朝和元朝利用这两年时间休养恢复元气,但是那人也利用这两年谋划极多,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此人的布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既然如此,越早对元朝动兵,越早能够让他暴露那番谋划。”
众人闻言先是不信,继而思索片刻,都是露出几分惊悚神色。
若不是吴建之此刻说破,众人都完全没有想到,当年谋划八十万蒙古铁骑南下,最后却只有十几万人返回,这等损兵折将到极致的错误,丁言志却依然能坐稳元朝国师的座位,就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
邓亦通叹息道:“难怪师父您让我支持文王出兵陕北,原来是为了逼迫那元朝国师?”
“大人为什么早年不和宋朝说呢?”韩德让疑惑道。
无奈一笑,吴建之轻声道:“你以为我没说么?可是又有谁信呢?”
众人闻言不觉默然,好半晌,邹布衣才缓缓道:“宋朝攻势迅猛,我大文又打通了进入草原的通道,如果我是那丁言志,也必然要暴露那番布局来阻挡我们……吴先生不愧是兵家宗师,邹布衣佩服。”说完后,他已经深深作揖。
吴建之坦然受了这一礼,笑道:“诸位不过是当局者迷,吴某闲云野鹤,自然视角不同。”
四个时辰后,屋门陡然从内打开,邓亦通背着咳血晕厥的吴建之快步冲出屋子,楚江、韩德让等人则步履沉重地跨过门槛,立在屋檐下凝望着两人背影。
好半晌,楚江忽然叹了口气,朝着韩德让、邹布衣两人拱手道:“谋划已定,此次北上伐元全赖两位了,老夫已经老迈,便与萧副部在大文等候各位大胜归来。”
韩德让和邹布衣俱是拱手还礼,随后一起转身快步离去。
这一日,秋分,天凉种麦正当时。
麦为华夏三大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