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羊山东南十里左右,是远近驰名的古城涿鹿。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大败魔神蚩尤,收服神农炎帝,建都城在黄羊山之侧。
最初此城名曰黄帝城,又称轩辕城,只是后来实施变迁,黄帝城日渐衰败,人们在附近土壤更肥沃之处重新修建了一座城池,然后迁居至此,此城便是涿鹿。
虽然涿鹿和黄羊山相距不远,但是宋文联军并未入驻此处,只是派兵清剿了城内元军,所以即便是相邻着即将陷入战火的黄羊山,城内依然平静无比。
入夜以后,涿鹿城内寂静无比,因为驻军被清剿的关系,连入夜后巡逻的甲士都没有,所以谁都不知道,在这茫茫夜色之下,一道人影正缓步行走在涿鹿的街道上。
虽然今晚的月光极为明亮,但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都市里的绚烂霓虹,入夜后,整座涿鹿城已经大半陷入了昏暗之中。
所以那道人影在黑暗中也是若隐若现。
缓步在城内走了一圈,这名体魄壮硕的人影走上城门旁的阶梯,最终一步踏在城墙上,扭头俯瞰着整座涿鹿城。
虽然是夜色昏暗,然而当此人虎目微睁之际,整座涿鹿城在他眼中宛似亮如白昼,每一条街道,每一块砖瓦都清晰无比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良久过后,男子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那几乎快要忘却的回忆之中。
当年,十二巫族席卷天下,兵锋所指,群雄慑服。
然而涿鹿一战,轩辕黄帝、神农炎帝大败魔神蚩尤,十二巫族溃不成军,被剿灭大半,余众仓惶四散,大部分逃入西南山岭,巫族也至此一蹶不振。
缓缓睁开眼睛,先前因为陷入回忆而心潮涟漪掀起的男子迅速平复心境。
“楚王,怎么了?”
感应到先前一闪即逝的波澜,破碎虚空而至的岳鹏举眸色讶异,轻声问道。
那男子正是楚狂歌,听见岳鹏举询问,默默抬起头,淡然道:“无事。”
岳鹏举打量了他几眼,忽然笑道:“元朝灭亡在即,届时南蛮也必将覆灭,我大宋一统华夏之日指日可待……”
听出他的意思,楚狂歌淡然道:“岳王还请安心,本王可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激动。”
微微皱眉,岳鹏举对楚狂歌的态度有些不满,只是两人都是八境帝尊,也不好随意责问,只能说道:“等元朝灭亡后,楚王有什么打算?听闻草原往北还有一块大陆,不知道楚王有没有兴致一起……”
不等他说完,楚狂歌已经冷然问道:“文邦呢?”
“什么?”岳鹏举闻言一怔,没明白他的意思。
“元朝灭亡后,大文城邦会怎么样?”楚狂歌虎目生威,沉声问道。
岳鹏举话语一滞,沉默良久后,轻叹道:“希望他们能自觉一些吧。”
“至少现阶段来说,他们还是很自觉的,只可惜,野心总会日渐膨胀,这些日子他们的态度和暗中谋划,岳王应该也不是没有察觉吧?”
扶着高大的墙垣,楚狂歌声音沉稳而隐含几分森然:“至多数年,那姚若愚必定能跻身八境,以他参悟了终结天道的资质,只怕未来我等联手也未必能够压制他,届时倘若他生出反心,只怕华夏又要战火纷飞啊!”
“尚未发生的事情,楚王还是不要说的好,”摇了摇头,岳鹏举淡然道,“至少文邦崛起至今,他们虽然于小节上略有亏损,但是至少在大局上从未负我大宋。”
“是么?”楚狂歌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岳鹏举见他脸色,轻笑道:“文邦可是楚王力主扶持对抗秦相的,怎么现在看来,楚王对他们的戒备比本王还大?”
摇了摇头,楚狂歌眸光冷冽:“养不熟的狗,强壮了反而容易威胁自己,更何况,文邦如今相对我大宋,可不是区区狗和人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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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羊山深处。
一座山峰的山顶上,紫袍锦带的丁言志端坐在一块巨石上,十二月的晚间山风异常冷冽,只是他身周始终现隐有一股淡淡的白光,将所有的寒意尽数隔绝在外。
凝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宋文联军大营,丁言志眼神深邃。
自穿越开始,他基本上一直身处北方,从最初投靠忽必烈,到游说完颜帝一谋得大金信任,一肩挑起两大皇朝的国师宝座。
亲手布下宋文伐金蒙古南下的宏伟计划,使得华夏四雄割据之势土崩瓦解,金国覆灭,宋元大伤元气,继而推动蒙古出兵北上,征服欧洲,再裹挟近百万欧洲大军归来,推动大元一统华夏之局。
八年时间,他亲手完成了动摇了整个华夏局势的布局,一步步走来更是算无遗策,若非阿里不哥惹怒姚若愚令得宋文突然联盟伐元,此时他已经在欧洲率领百万大军踏上归来的路途了。
丁言志处于回忆之中,忽然脸色一凛,身周凭空幻化出四道淡白色锐气,只是下一刻这四道锐气尽数破碎,他整个人也如遭雷击般震颤了下,略显狼狈地往旁跌出数丈,踉跄着才稳住身形。
扭头望去,丁言志眸色骤然阴沉,冷冷道:“是你?”
黑夜中,一道戴有金色面具的人影缓步而出,露出的那双眼眸宛如浩瀚宇宙一般,明明意境浩瀚,却令人不寒而栗。
没有在意丁言志的怒意,那男子淡然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击败宋文联军?”
眼角微微抽搐,丁言志压住怒气,沉声道:“元军兵力远胜宋文联军,姚若愚又不在,双方八境……”
不等他说完,那人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决定在这儿进行决战?黄羊山,这儿可是轩辕、神农战蚩尤的古战场,一个不好激发此地煞气,连七境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就是要如此啊!”丁言志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瞧见他神态随意,男子眉头一皱,陡然丁言志闷哼一声,身形一晃软倒在地。
“看来是我这些年太放任你了,还是说元朝国师的身份让你看不清自己了?”男子缓步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你好像忘记了,到底谁是你的主人?”
见丁言志默然不语,男子冷然道:“听好了,此战事关重大,绝不容任何失败,你一定要让宋、元、文三方在这里全军覆没,最不济也要折损大半。”
看着男子转身没入夜色之中,丁言志缓缓站起身子,眼神阴寒地凝望对方的背影,随后默默观想紫府。
就见他的心魂之上,赫然有一道牢牢锁住心魂的虚幻枷锁。
枷锁看似虚幻,实则是以某一门大道凝聚而成,平日不会影响他分毫,可是一旦被人发动,立时能禁锁住他的心魂,让他痛不欲生不说,连灵力、灵识都调动不得。
藏在袖中的右手骤然攥紧,丁言志眸光如刀,满面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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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许烜熔留下护送冰棺的三百人,都是符超瓒在寒铁军里精心挑选的精锐,个个都是三境圆满的实力,也是寒铁军里面最顶尖的一批高手。
文艺军和宋军离开后第二天,他们就带着冰棺离开了保定,依照命令赶回了川渝。
因为宋文联盟伐元的关系,他们虽然是文艺军的将士,但是沿途的宋朝官府并未有丝毫为难,一些尊敬他们援手伐元的官员还特意为他们开辟道路,方便通行。
这一日,一行人在黄昏时进入晋城,因为夜色将暗,所以他们找了家客栈先行落脚,打算第二天再出发。
入夜后,除了二十名守夜的甲士,其余人都已经在房中安睡。
这一路过来太平的很,加上他们身上也没有值得抢劫的东西,所以那二十名甲士都没有太过谨慎,虽然不敢偷懒,却也都围坐在冰棺旁边,轻声说笑。
正值一人说了个荤笑话,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屋门陡然从外被推开,不等他们扭头,一股无形之力已经化为涟漪席卷而入,顿时所有人都是眼皮一沉,直接昏迷倒地。
无声无息间,一男一女从外步入,男子身着大红华袍,面容俊朗,女子锦衣玉裘,气质华贵,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瞧见放于屋中的冰棺,男子面色淡漠,女子眉宇间却透出几分愁色,叹道:“想不到彩凤儿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这等乱世,守寡也已经不错了,就怕那些丈夫身死自己还要遭人*的。”红袍男子摇了摇头,淡然道。
瞥了那男子一眼,锦衣女子不悦道:“你这样凉薄,我可不开心了。”
无奈一笑,红袍男子看了几眼冰棺,正要转身出去,忽然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冰棺。
锦衣女子正打算取出随身携带的香火拜祭,瞥见他的动作,蹙眉道:“怎么了?”
“不对!”长眉一轩,红袍男子快步来到冰棺旁,伸手按住感应了一番,忽地手腕发力一拨,竟是将冰棺盖子一把推开。
锦衣女子一惊,不过她知道那男子不会随意折辱尸体,走到他身旁,好奇道:“怎么了?”
伸出两根手指扣住李懿霖咽喉,红袍男子感应片刻后,沉声道:“他没死。”
锦衣女子眼眸一亮,也凝神感应起李懿霖尸首,她的境界比那男子还要高,意念刚刚渗入李懿霖体内,就察觉有一缕极其微弱的生机正隐匿在李懿霖的眉心处。
数息过后,锦衣女子惊喜道:“是兽神环!”
红袍男子点了点头,感叹道:“不愧是我大辽三大镇国神器之一,竟然将他的生机锁住了数分,要不是我有银狼毫,恐怕根本发觉不了这一点。”
当世拥有银狼毫的唯有一人,那便是昔年大辽皇子耶律羽肩。
如此一来,那锦衣女子的身份也极为明显,当世唯一的女性八境,西辽女帝,萧绰。
“不止如此,他临死前应该有人给他服用过顶级丹药,为他灌入了大量生机,否则哪怕有兽神环锁住的那些生机,他也撑不到现在。”
眼见李懿霖居然还有一线生机,萧绰眸色欣喜:“看来彩凤儿不用守寡了。”
耶律羽肩略一沉吟,肃然道:“现在宋文伐元,华夏动荡,他死了还无妨,既然没死,难保路上会不会出事,我们先带他走,回头等他恢复,再去找姚若愚。”
“好!”萧绰大袖一卷,就将李懿霖尸首带起,而后与耶律羽肩一前一后掠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