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归雁一脸冷然,也不走了,伫立原地,等待谢傅先行离开。
若是平时,吃了这么个冷脸,谢傅自会礼貌离开,只是今日却是不同,竞伸手去揭篮子上的灰布,想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纪归雁迅速躲开,怒斥:“你要干什么!”这副怒容,好似谢傅揭的是她的衣服。
谢傅笑道:“纪仙子,那我就直说了吧,你这是要给青华仙真送东西去吧。”
纪归雁干脆应道:“是又如何?”
“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可以跟你一起去。”
纪归雁冷笑:“谢公子,你礼貌吗?”
谢傅目光看向青华界的入口,问道:“青华仙真就住在里面吧。”
这青华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进的去,纪归雁干脆笑道:“是有如何?”
谢傅笑道:“纪仙子不肯带路,那我自个去拜访青华仙真。”
纪归雁也不应声,谢傅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大步朝青华界走去。
看他急色匆匆,一副怀着不良居心的模样,纪归雁却毫无紧张之色,这青华界除了无形屏障,后来青华仙真还赠设一道结界,就算大长老也没法进入。
除非懂得解结窍门。
谢傅刚刚接近青华界,便感受到一股无形阻力,这无形阻力虽然绵柔如泥,其背后所牵扯的力量却好似大江高山,是一个整体。
随着前进,这压力连他的金刚之躯都有点承受不了。
谢傅何等眼力,当下就抬起手掌,掌心泛出银光来,粼粼如若水银波动,掌如水银沉于水中,景象奇异。
脚下的脚步也变得顺畅起来。
纪归雁见状脸露惊讶之色,这人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人却依然镇定不动,果不其然,只见谢傅行至一半,人被什么巨大力量反弹,直接弹飞出来,其势有如飞矢。
谢傅身体下坠方才止停下来,要不然都不知道被弹飞到哪里去。
纪归雁忍不住一笑:“你要进的去,让你进去见青华仙真又如何?”
谢傅笑道:“当真?”
纪归雁讥诮:“看你有多大本事咯。”
谢傅已经笃定端木慈就在里面,因为刚才将他弹开的结界就是端木慈所设。
当初端木慈就是在洞门口设下这样一道结界,任他费劲心思都无法进入洞内去。
端木慈也是狠心,任他被撞个头破血流,就不心软。
后来在谢傅的死缠烂打之下,终于肯把进入结界的窍门告诉他。
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在谢傅面前再无秘密可言,有的时候换个衣服,擦个身子什么的,都要担心谢傅闯进来。
端木慈有没有后悔不知道,就这样得过且过。
谢傅再次踏入这青华界的无形屏障,运起口诀来,身体表面生出微不可察的变化,却是身化为木立于林,身化为水融于水的道理。
端木慈所设的那道结界不再对他产生抗拒阻拦。
纪归雁正得意洋洋,等着看谢傅出糗,突见他越走越深入,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大为震惊。
这是什么回事,若说他通过青华界的天然屏障,还可以说他修为深厚,像魏无是、大长老这等级别都能做到,上回魏无是就强闯进入。
可加上师尊亲设的这层结界,就是魏无是来了,也要被拒之界外。
莫非师尊撤下那道结界了,带着这个疑惑,纪归雁立即飞身朝青华界内界内窜去。
她的身上戴有界符,所以面对这道天然屏障,无需强闯,只是突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反弹力弹飞至天空翻滚身体。
心中惊讶,师尊设下的结界还在啊,到底怎么回事。
容不得多做猜测,纪归雁人在空中稳住身体,飞落在青华界前,运起师尊传授的口诀来,身体表面似谢傅一般生出微不可察的变化,这次进入就通畅无阻……
谢傅这边刚刚过界,就到了另一天地,但见眼前景色秀丽,却又寂静无比,好似没有人烟。
心中却生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好似重新回到只有两个人生活的幻境,在那里没有世俗的一切,只有你与我,师傅是徒弟,妻子与丈夫……
放目展望,山谷之中有一座深阁琼楼,烟色冉冉之下好似仙阙。
那一定是端木慈居住的地方,谢傅速如流星而去,端木慈师傅,我来了。
这种心情就像在那段最为艰难困苦的岁月里,他找到吃的,带着激动与喜悦返回。
一会之后便在这楼阁庭宇落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傅闻到端木慈身上熟悉的气味,这气味能让他的心火热烧红起来,这气味能让他身体如化鸿羽,飘飘然没有一丝重量。
他想大声呼唤她的名字,然后就能看到娇美的身影朝自己奔向而来。
可他又想看见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她一个人是如何生活。
她是清冷自若,宛如道子一般无欲无求,还是会稍稍想起他,像个普通女子一般愁思不展。
谢傅太想知道了,压抑住心中呼喊的冲动,轻轻地走进这座楼阁庭宇。
这地方他好像来过,又好像有人在指引着他,就走进一间房间。
屋内简单而洁净,穿床几桌椅,别无其它杂物,雅净到没有人居住一般。
空气中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香气息,却让谢傅感觉那么熟悉,让他强烈的感受到这就是端木慈居住的房间。
可人呢?
人呢!
莫非端木慈知道他来了,彼此无法面对,故意避而不见。
谢傅心里像个丢了什么珍贵东西的孩子,慌慌张张的扫视着。
扫见被褥整齐的床上,枕头边有尊尺高石像。
走近拿起石像,刻的是他的模样。
只是这表情却是凛容怒目。
谢傅微微一呆,端木慈为什么刻上这样一个自己,在幻境中,端木慈在石床下藏着无数个刻画自己的石像,或动或静,或笑或愁,或呆或痴,没一尊石像都栩栩如生。
就是没有一尊将自己刻画的凛容怒目,连谢傅都怀疑这是不是他。
他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在端木慈心中是这副形象的吗?
谢傅脑海突然一悸,只有一次,自己是这副尊容面对她,那是他刚刚恢复记忆。
端木慈还耿耿于怀,是怨恨自己这么对她伤透了她的心,还是……
端木慈师傅啊,你可知道,那一刻我比你更加痛苦。
傅儿那是还年少,心中被情义所羁绊,迈不过去那道坎。
其实对于相爱的两人来说,便如浮溺于天地的尘埃。
也如星辰万物一般,共享着宇宙所赠予的光阴,若不珍之惜之,便无声流逝。
那一刻我如果谈笑风生,是否你也有勇气与我共同面对。
你是充满智慧的道子啊,你怎能如凡女俗儿那般庸俗。
我不相信我在你心中就只有这一副形象,谢傅开始翻找着,寻找不一样形象的石像。
石像没翻到,却翻到一件抹衣。
抹衣上散发着属于端木慈浓浓的气味,睹物思人,谢傅将抹衣覆于脸上,如痴如醉的深嗅着。
好像把脸覆在端木慈的怀中,她丝缕般的温柔心,闭目一脸渴望……
纪归雁追到师尊的房间前,看见扇门大开,心中咯噔。
师尊的房间就算是她也不能涉足进入,正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听见里面传出动静,也顾不得太多就闯了进去。
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谢傅正拿着师傅的抹衣覆于脸上,口鼻深嗅着。
寂静的房间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如同在馋食师尊神圣高洁的身体。
纪归雁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你这无耻银贼,竞敢亵渎我的师尊。”
凌厉一剑就朝谢傅后背刺去。
谢傅灵敏躲开,若不是有人打扰,他还要沉眠这个动人气味,而不肯醒来。
“纪仙子,这么冲动干什么?”
纪归雁双眸圆睁怒瞪:“你这无耻银贼,放下我师尊的衣服!”
谢傅低头朝拎在手中的抹衣看去,却道:“怕是不能。”
说罢竞将抹衣揣入衣怀里,今日若见不到端木慈,还能解此衣渡过这难熬的相思夜。
纪归雁脸色涨红,肺都要气炸了:“我杀了你这个银贼!”
剑气有若狂涛,谢傅生怕毁了这间居室,便夺门而出,嘴上朗声:“纪仙子,你听我解释,都是误会……”
纪归雁追杀出来:“到地府去讲吧。”
剑气逼杀,显然动了真怒,非杀谢傅不可。
谢傅一边闪避一边说道:“我也是端木慈的徒弟!”
纪归雁哪里会信,咬牙切齿:“今日任你花言巧语,也难逃一死!”
纪归雁好歹是位列道门十二幼道,修为晋至一品,可不比那几个守山弟子,不动筋不动骨就能拿下。
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也不一味狂逃,施展莲行如意游走纪归雁周身左右前后。
任纪归雁剑气劲如狂涛,密如暴雨,谢傅愣是从寻找到一丝空隙从容逃脱。
纪归雁心中也暗暗惊讶,这是什么身法,如此神异。
谢傅见时机差不多了,出声询问:“纪仙子,知道这是什么身法吗?”
或许纪归雁太过好奇,竞接话询问:“什么身法?”
谢傅反问:“难道你师傅端木慈没有教过你这身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