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与亲王并未差异,同为一品,且有封地,在其属地也就是所谓的土皇帝。
在大观国建国之初封了几个世袭郡王之后,就未册封过郡王,此次却是再开新例。
谢傅心中暗忖,他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玉阳真封他为王。
这澹台府本是谢傅的家,怎知李敬堂却是走前领路,嘴上不忘低声一句:“多谢大人在女皇陛下面前为属下美言。”
李敬堂本是旧皇的人,新皇登基,他本属于被打击清算的对象,怎知女皇陛下继续让他委于重任,在李敬堂想来,定是谢傅从中保荐。
谢傅一听就懂,干脆领了这顺水人情,嘴上说道:“李大人,女皇陛下虽为女子之身,却是明达治道,雄才大略,还望李大人日后潜心辅佐。”
李敬堂作为神武阁第三号人物,自然不是瞎子,那晚局势何等严峻,怎知隔日一早,就翻云覆雨全变天了,然后身为女子的三公主就凌驾于太子头上,成为新君,说这位三公主不厉害,他自然不信,只能说三公主隐藏的太深了。
嘴上笑道:“臣为君纲,那是当然,敬堂岂敢有二心。”这二心两字也是特地说给谢傅听。
行到澹台府门口,孔管家一众激动:“公子回来了。”
谢傅见众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侧,这才记起自己手上还提携着云卧雪,开口说道:“夏儿、小秋,你们两个先带她下去。”
云卧雪衣装特异,小秋本以为是青楼歌姬,待看清是云卧雪之后,神色一惊,立即按照谢傅吩咐将云卧雪先带回府邸。
踏入府门,宽敞的院子站满了人,办事的臣工,随行的仪仗,最瞩目的一支身穿甲胄的女卫。
领头的正是历芝,一身金色的华美甲胄,内衬红色劲衣,让这个身材高挑矫健的女人,既是英姿勃勃又是殊特杏感。
李敬堂见谢傅目光落在这群女卫身上,低声介绍:“这是女皇陛下的亲属近卫,领头的叫厉芝是女卫统领,兼中央禁卫司都指挥使司。”
迎面走近,李敬堂代为介绍:“厉统领,这位便是谢傅谢大人了。”
厉芝一笑:“我与谢大人已是旧识。”
谢傅笑道:“厉小娘子,你如今也算平步青云。”
厉芝身为女皇陛下心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事,这声厉小娘子并没有让她丝毫不快,反而觉得谢傅并没有与她见外,微笑应道:“托谢大人的福。”
谢傅笑道:“厉小娘子来过苏州没有?”
“不曾来过。”
“既然来了就逗留几日,好好玩玩。”
“正有此意。”
此次过来,同行的还有宫廷画师乐师,让厉芝游历名胜,将江南风景带回长安。
“如若厉小娘子寻不着南院,我再吩咐个人为厉小娘子带路。”
厉芝没想到这正式场合,谢傅会说这种话,感觉有如初见时在大街调戏他一般,干脆笑道:“谢大人有所不知,最近不流行逛南院,却是有新玩法。”
“什么新玩法?”
“弱冠男子,良家好男。”
谢傅哈哈大笑:“那厉统领可要遵纪守法,在我治下犯了法,本使可是要依法惩办。”
厉芝没想到谢傅引她入瓮,却又骤地反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若论口头伶俐,她自不是谢傅的对手,平时之所以屡屡得逞,还不是因为别人守法持礼,而她却仗势凌人
谢傅微微笑道:“风流本来无错,终究还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
以谢傅现在地位,厉芝再如何不快,也只有聆听受教的份。
崔三非声音这时传来:“大哥。”
谢傅闻声望去,只见崔三非从大厅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爷爷谢广德。
婚礼当日,崔三非特地前来道贺,所以与谢广德也是认识,刚才却是在大厅叙话。
谢傅见他一身紫色官服,一副官场得意的意气风发,心中了然,当日崔三非率京兆尹兵士联合兵部拥护秦楚裳成为新嗣君。
如今女皇登基,被委任重用也在情理之中。
崔三非来到谢傅面前,十分得意:“大哥,你帮看看小弟这套新官服还合身吗?”
谢傅莞尔:“该减减了。”
“体胖心宽嘛。”
说着正色:“先办完正事,我们兄弟再叙感情。”
当下从身上拿出圣旨朗声:“淮南道节度使谢傅领旨!”
谢傅跪下:“臣谢傅领旨。”
崔三非宣读:“门下: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以明亲贤,尊任贤之义理。淮南道节度使谢傅,自上任以来,温文肃敬,为勤为俭,戒奢移侈,以家国百姓为重……现册封为岭南郡王,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谢傅从崔三非手中接过册文印玺:“沉谢傅领旨谢恩。”
心中暗忖,让玉阳给他个王当当,却把他赶到偏僻的岭南去,莫非真的打算让他在那穷山恶水当个土皇帝,逍遥一生。”
崔三非又拿一份圣旨,对着谢傅说道:“大哥,这封圣旨是给仙庭嫂嫂的,让仙庭嫂嫂来接旨。”
“仙庭不在府内,就由我代领。”
崔三非宣读圣旨内容,却是赦封顾仙庭为二品诰命夫人。
谢傅心中莞尔,你做事倒是周全,嘴上应道:“臣谢傅代内子领旨谢恩。”同时接仙庭接过官衣头冠。
照理来说,既然封了岭南郡王,这淮南道节度使一职就该卸任,圣旨并无明说。
想来淮南道节度使一职本来就可有可无,他若到了封地岭南,远离淮南道权力中心,也就相当于卸任。
玉阳保留他这一虚衔,应是为日后留下的后手。
太平时,淮南道、江南东道,无他谢傅如然,可如若遇到乱世,就需要他谢傅的影响力。
看着一院子的人,府外还有车马人员,谢傅便将孔管家叫来:“孔管家,你给所有人安排住下。”
此次来到人员太多,亲疏难分,什么人该留在府上,什么人该传达官驿前来接待,孔管家心里也没个底:“公子,该怎么安排,你给老奴一个名单。”
谢傅虽为一家之主,却从来不管这些琐事,一时也有点懵圈,崔三非是他兄弟自然安排在府上住下,他与李敬堂定还有事要谈,也该把李敬堂留在府内。
厉芝一众女卫就不知道如何安排了,加之随行大大小小人员,澹台府再大也没法全部住下。
就算能全部住下,多了这么张口,这一日三餐,澹台府的人手都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
好是澹台鹤情收到消息赶了回来,谢傅见了大为欢喜,有鹤情在,这些事就不必他烦恼了。
崔三非热情打着招呼:“情嫂嫂。”
澹台鹤情见过崔三非,对谢傅这位结拜兄弟印象不怎么好,不过她八面玲珑,什么人也应付得来,笑道:“我说府里怎么如此热闹,原来是崔叔叔到了。”
崔三非笑道:“今天可不止我来了这一件好事,更是大哥封王立册的大喜之日。”
谢傅凑近低声:“鹤情,你回来的正好,这个……”
“知道了,你应付不了是吧,包在你家娘子身上。”
跟崔三非说了声失陪,便下去安顿人员。
崔三非笑道:“大哥,你老大福气了,能娶到情嫂子这种能干又美丽的女人。”
谢傅笑道:“知道你是个混账东西,可别把主意打到你嫂子身上。”
崔三非脸色大变:“哪敢啊,可不能跟三非开这种玩笑,吓煞小弟了,说句不好听的,看见不该看的,小弟都得当场把眼睛挖掉。”
一众人进入大厅叙话,府内也忙活起来,谢傅封王立册是大喜之事,前来报喜人员,首先一顿答谢宴是少不了的。
因为共聚一堂,人员混杂,崔三非与谢傅也不谈正事,说说旧事,说说家常。
临近中午,澹台鹤情也把宴席给准备好了,人员安排妥当入席。
酒席之后,人员分别下榻休息,忙碌热闹的澹台府也才稍稍消停下来。
房间里,谢广德才有机会与谢傅私下说话。
“傅儿,你说女皇陛下册封你为岭南郡王是何用意?”
谢傅笑道:“自然是让我当个逍遥王爷。”
“会不会她有心将你调离架空,日后再寻找机会对你下手。”
“爷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正所谓帝王心难猜测。”
“你就跟爷爷透个底,我也没几年功夫可活了,别让我剩下这几年活得忧心忡忡。”
谢傅笑道:“不会。”
谢广德一笑:“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谢傅莞尔:“我只是向她表了忠心。”
一把年纪的谢广德竟嘿嘿一笑:“能钻女皇陛下的裙底也是一门本事,可要再接再厉。”
自从知道爷爷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谢傅越来越感觉爷爷是老不正经。
却哪里知道谢广德生怕谢傅过于板正,弄巧成拙,所以不惜豁出老脸。
这时孔管家来禀:“公子,李敬堂求见。”
谢傅见孔管家一头汗水,想来是一把年纪还忙前忙后,便拽起衣袖帮他擦拭额头汗水,孔管家受宠若惊:“公子,折煞老奴。”
“老孔,我不是鹤情,你我之间无需讲究太多,请李大人到偏厅坐下,我随后就到。”
一会之后在偏厅见到李敬堂,李敬堂从衣怀内掏出一份封漆书信:“谢大人,这是陛下给你的密旨。”
谢傅直接拆开书信阅读起来,而李敬堂坐下回避。
谢傅看完之后,特地看了李敬堂一眼,这封密旨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云弱水已经由李敬堂秘密押至。
这第二件事却是让谢傅秘密处置李敬堂。
谢傅实在想不通秦楚裳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刚刚当上女皇没多久,这帝王心就让他看不透了。
李敬堂见谢傅看着自己,起身问道:“谢大人有何吩咐?”
“李大人,陛下是否让你押送一个特别的人交由我处置。”
“是。”
“那你等晚上悄静的时候再秘密押送到我府上来,我亲自接洽。”
“好。”
谢傅额的一声,实在不知道如何问出口,进而摸清秦楚裳为什么要杀了李敬堂。
“谢大人,你有事尽管吩咐。”
谢傅笑道:“李大人,陛下可还有密旨。”
李敬堂疑惑:“谢大人,何出此问?”
“没有就算了,李大人下去好生休息吧。”
李敬堂走后,谢傅陷入思索,你要杀李敬堂,为什么要我来动手。
如今你已经是女皇,随便安插个罪名就能将李敬堂下狱,依你武道,无声无息杀了李敬堂也是易事。
为什么非要我来动手,谢傅百思不得其解……
……
晚膳之后,崔三非就来找谢傅,拉着谢傅要去逛青楼。
谢傅现在已经有家有室,自家娘子都照顾不暇,对逛青楼哪有什么兴趣,笑道:“你一个人去吧。”
“大哥,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让凌萝陪你去。”
崔三非闻言立即摆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凌萝的大名,我可不跟她一起去,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谢傅笑道:“张凌萝的大名这么响亮的吗?”
“大哥,你也不看看小弟是干什么的,我曾经可是詹事府总管,张凌萝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地宗玄女,手段阴狠毒辣。”
谢傅呵呵一笑:“那就算了。”
说到詹事府总管这一身份,崔三非神色骤地一黯,却又很快笑道:“其实我也只是想找个地方和大哥你私下聊聊。”
崔三非这一神色变化岂能瞒住谢傅,笑道:“既然只是想找个地方叙话,哪里都是一样,这样吧,我泡杯清茗,我们在家品茗闲聊。”
说完取来茶叶,茶器,烧炭煮水起来。
崔三非笑道:“大哥还是风雅不改。”
片刻之后,崔三非品完首冲一杯,不由大加赞赏起来:“世间竟还有此仙茗,连我这粗人都品出仙气。”
谢傅笑道:“你喜欢的话,我便送你一些茶叶,好让你带回长安。”
“好啊,我家那几个婆娘,好这风雅之事,平时也经常埋怨我不懂风情,把这茶带回去也可以应付她们一回。”
谢傅额的一声,崔三非忙道:“大哥,你有话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上回在你府上住下,承蒙几位弟妹盛情款待。”
崔三非接话:“哈哈,这不是应该的吗?”
“礼尚往来,我这个伯伯也不能白当,却又不知道弟妹们喜欢什么,还要让你给我出个主意。”
崔三非轻蔑:“女人嘛,无非是……”说着却又扼住,改口说道:“大哥,你无需操这份心,家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谢傅一笑:“玄澹斋,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