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确实帮助过很多人。
比如第一次大闹京城的时候,有一个小流氓曾经反复纠缠张家姑娘,姑娘脸皮薄,涉世未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事无意中被她看到了,她就追着小流氓打,打的小流氓哭爹喊娘的,从此再也不敢惹张家姑娘了。
得知了这件事情,张家姑娘还特意来感谢过,被姒苡留着吃了一顿茶后才离开。
几乎每次大闹京城的时候,都是因为这类事情。她大闹京城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么多年也是有不少人登姒府大门来感谢她。
还有之前难民涌入京城的时候,她也帮助表哥接济过难民。虽然难民不知道她是谁,但周围城民们是知道的。
有不少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他们都没替姒苡说话,有的还落井下石,跟随大众一起唾骂她。
“不过你确实砸了不少铺子。”禾宁想起这件事情来,说话的声音小了点,看着姒苡嘟嘟囔囔的说。
砸铺子?
姒苡想起前不久她还把诚鹊楼砸了。
确实,她这些年砸的铺子是不少,但砸了之后她也把金银成倍的还给了掌柜的,不少铺子因此能将店面修葺的更加吸引人,因此生意越来越好。
还有之前,她自己的那些铺子,在知道掌柜的和小厮因为业绩不够偷偷拿自己的钱给姒府时,她也想办法把钱补贴给了他们,绝对比他们从自己兜里拿出来的多。
更别提前几天,她让尔琴去卖掉铺子的时候,以低了数倍的价格卖给掌柜的。
愿意买的都买了,不愿意的也没强求。
说起来,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从她这里赚了不少,她也帮了不少。可到头来,人们竟然完全忘却了她的好,只记得别人口中的“不好”。
而佑福公主捏造的这些“不好”,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可人们还是信了。
只能说世态炎凉,好多人见不得别人好,看到你比他们过的好,就拼命地想要毁掉你。
对于这些,姒苡只能叹口气,却说不出指责的话。
人就是这样,每个人藏在骨子里的“恶”从来都不会消失,这些“恶”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全然爆发,在爆发之后才会真正看清,“恶”是无下限的。
“姒府毕竟家大业大,姒国公也在朝为官。”阴寻暖也有些唏嘘,“其实我也觉得不公平,很多人生来就是平民,却总有人生来像我们一样,是上层人。”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平民。”姒苡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
“我也是啊,可能城民都觉得我们郡主啊、世子啊什么的风光无限,可相比起城民来说,我们每天都在面临着生死考验。”禾宁附和道:“平民虽然过的很平淡,但只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懂得平淡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平民,在郊外买个小房子,有一片自己的地可以种菜。每天不用想朝廷动态,不用害怕自己哪天成为了和亲的牺牲品,也不用害怕自己父王杀人过多,树敌太多。”
禾宁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很想成为普通人。
阴寻暖把杯子放下了,“我虽然不是皇室直系,但我见过的皇家人不少,也知道这些称号、地位给你们带来的束缚。”
“姑父曾对我说过,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些普通人虽然生来普通,日子平淡,可终究会有皇家人没有的幸福。”
“他和我说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同理,生来就是上层的人自然会在某些方面失去的更多,只是普通人很难知道而已。”
“而且他说过,有不少平民是因为有身份的人而死,因此,平民对上层人有怀恨在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平民无法与上层人同情,这句话我赞同。”
阴寻暖虽然作为上层人,但她确实承认这一点,也可以理解。
姒苡笑笑,笑容中有些苦,接着阴寻暖的话道:“所以,就算没有人帮我,就算他们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我也不会怪他们。”
“因为有些事情,说了他们也很难懂,说了也很难共情。”
“这可能也是所谓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吧。”
“普通人若是被谣言缠身,总会有人与他共情,站出来替他撑腰。”
“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一旦被谣言缠身,只会得到无尽的指责与谩骂,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一句话‘你得到的太多了’。”
“在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明白人们的想法,虽然会失望,却也明白这是我作为姒府大小姐应有的。”
“我只是很庆幸,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刻,有你们愿意与我同在。”
姒苡看向她们,眼眶有些红。
是啊,哪怕她知道人们的想法,哪怕她提早就给自己做了心里预设,那又怎么样。
在人们无尽的、离谱的谩骂与讽刺中,她还是会对这个世界失望,还是会难受。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就像她说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了一条艰难的路,选择了一条被人们谩骂的路,那就不能怪人们的谩骂。
她只能想办法把这条路走下去,把谩骂转化为保护罩,把不利因素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这才是她的目的。
中间的苦痛又算什么呢。
有得到总会有失去的,她想要的是摆脱姒府,那就必须要失去人们对她的好印象。
这都是自然界的规律,她生在自然中,自然要顺从规律,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想通了这点,姒苡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不要难过,我们会一直在的。”禾宁看到姒苡难过的样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在东王府时的光景。
父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也是个杀人狂魔。母妃一早就离去了,她从小就在嬷嬷的看管下长大。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古国唯一的郡主,知道宣殇帝很宠爱她,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切对她来说有多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