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当日，半个京都的百姓都汇聚在了宫门。
可惜天公不作美，从晨起之时便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泛着凉意的雨映着寒光的铠甲，浇的浑身湿透。
殷寒咫立于马上，长发束起，身上穿着一件金丝的软甲，于雨中更显得冷寂。
晨起之时，颜姝宁亲自把这软甲穿在了他身上，素来带着笑意的眉眼却是化不开的深沉，“殿下好好穿着这件衣服，若是敢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哪怕是到了地府，我也一定把你抓回来。”
殷寒咫握住她的指尖，眉眼一如既往的温热，“今日外面下了雨，别去送了。”
“嗯。”颜姝宁轻声答应，为他束好腰间的玉佩，“......我不去送，殿下可放心走了？”
殷寒咫揉了揉她的眼角，“再多看你一眼，本王便真的舍不得了。”
......
王军行径，所到之处皆是百姓恭敬在侧，看到王军行至，皆是低头行礼，一半为欢送凯旋，一半为亡魂祭奠。
战场之上，必有杀戮，只愿生人平安，魂归故里。
高台之上，淡薄的风吹着飘动的旌旗。
那台上一侧，静静的站着一抹鲜红身影。
军师气势恢宏，掩着那一抹身影愈行愈远。
颜姝宁静静的站在城楼上，目光跟随着走出很远，直到缩成一抹淡淡的长影，再看不清那人的眉眼。
云溪静静的在旁边为她打着伞，感觉到身侧之人浑身冻的僵硬，才淡淡的开口，“夫人，我们回去吧。”
雨水于城楼的屋檐上汇聚成一道细流，顺着瓦片一点点滑落。
半晌，颜姝宁才倏地呼出一口气来，声音平淡，“走吧。”
另一边，王军行至很远。
亓闫的目光一直落在殷寒咫身上的软甲之上，眸光深邃不可言。
“殿下......”亓闫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夫人怎么没来送殿下？”
殷寒咫底下眉眼，眸光清浅而深沉。
“她来了。”一句淡淡的回应。
亓闫：“是吗？臣倒是并未看到，许是错过了。”
殷寒咫呼了一口气，“她是来了。”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颜姝宁是不可能安安分分待在府中的，那高楼之上的人影，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他身上。
可是殷寒咫从始至终都未回头。
不是害怕失落，而是再看那人的眉眼一眼，他便真的走不了了。
......
三日之后，万芳阁。
啪嗒一声。
看着桌上扔着的一锭银子，齐司的嘴角不可控制的抽了抽。
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但是他第一次面对光明正大的银子不敢伸出手来。
“这位......小姐。”齐司吞了口口水，“你老行行好，就放过小人一马不好吗？”
颜姝宁坐在他对面，毫无波澜的喝了一口茶，“不行。”
齐司脸上露出一分痛苦的神色，他发誓，这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让他招架不住的人。
“小姐，您已经来了三天了！”齐司夸张的比了个手势，“你知道要连续三天买下这万芳阁的密探要花多少钱吗？”
颜姝宁瞥了他一眼，“我花的钱，自然是知道。”
齐司更加拿她没办法，自暴自弃的看着她，“那小姐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老样子。”
葱白的指尖推着那锭银子落在了他面前，颜姝宁淡淡的开口，“边境战事，鲜卑动向，说完，它就是你的。”
齐司的目光落在那锭银子上，嘴角张了张，“今日依旧，毫无动静。”
颜姝宁勾了勾唇，手指从银子上松开，“好，那我明日还来找你。”
“别别别！”齐司吓得立即摆手，“明日，明日......在下有事！”他讪讪的笑了一声，“明日不开张。”
再这样几次下去，他这个鬼探的名声估计都要丢尽了，第一次觉得银子竟也如此烫手，无处可放。
颜姝宁淡淡的瞥向他，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齐司下意识的咯噔了一声。
上一次拿这种眼神看着他的人，害得他半年的老底儿都没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肉疼。
“是吗？”颜姝宁淡淡的出声，语气听着倒是温和。
齐司咳了一声，笑道，“抱歉了小姐，我们鬼探也是要休息的嘛，总不能每天不断的奔波操劳你说是不是。”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颜姝宁淡淡的附和道。
齐司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毕竟不是每个好看的女子都像那人似的是个活阎王，面前的美人脾气是古怪了点儿，为人还是挺讲道理的。
他这样想着，颜姝宁静静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接着不紧不慢的开口，“毕竟......连我璟王府里都有阁下的暗探，如此殚精竭虑，阁下自然是需要休息。”
啪嗒一声。
齐司手里的茶杯落在了桌案上，被无情的崩开，顺着地板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
“咳，咳咳......”齐司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不过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在下不知这位小姐在说什么。”
“西厢一人，校场一人。”颜姝宁如数家珍一般，“如果我没猜错，我先前所在的秋晨阁应该也有阁下的暗探吧，毕竟阁下的人连皇宫都进得去，小小一个后院居所，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齐司脸色已然变的僵硬无比，“万花阁的暗探.......从未有人知道是谁过。”
现在不仅被人识破了身份，还被正主找上了门，要死啊要死！
颜姝宁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刚刚自己胡编乱造的一番话起了作用。
“放心。”颜姝宁淡淡道。“殿下并不知道此事。”
齐司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不过......我想，若是殿下知道了此事，你说，会不会让人把你这万花阁给拆了？”
颜姝宁语气平淡，好似真的在仔细思考着一件小事，实则语气里处处都是威胁。
齐司是个识时务的，关键是这要是真的惹到了传说中那位罗刹，别说是他这个万花阁，估计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小姐放心！”齐司立马认真起来，“别说是明日，就算是小姐日日过来，我这密探都为小姐留着。”
求生欲极强。
颜姝宁淡淡的眯了眯眼，倒是更显出几分少女的活泼，语气格外温和，看起来尤其的人畜无害，“那就多谢阁下了。”
齐司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不谢。”
如果能回到方才，他一定去打自己几个嘴巴。
这美人哪里是讲道理的样子，甚至比起先前那难缠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
啊.......
他这都是什么破运气！尽是遇到这种难伺候的祖宗们。
齐司叹了一声，颜姝宁倒是心情极好，甚至还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尝尝？”
齐司提防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您不会是给我下了毒吧。”
“怎么会。”颜姝宁笑的温和，“下毒这种招式，我向来是不屑用的，直截了当的，才是我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