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温婉柔情，连带着细雨都是绵延不绝，夜色浓郁带着细丝寒气，伸手不见五指，若是有人有心隐匿其中，便极不容易被发现。
察沂王府连加了几倍的侍卫巡守，里里外外密不透风，四周都是来回攒动的火把，反倒是更易让人分辨出位置。
漆黑的夜色掩映下，四角屋檐闪过一抹暗影，轻巧的躲过守卫，隐在一道石檐后面。
“彼是奉王爷之命，邀江大人来府一聚。”前门外传来动静，借着昏暗的夜色，那黑衣人看清前门外下来的人，眉头皱了皱，转身顺着石檐落到了院子里。
萧侯镇请来的不是别人，而正是江沛。
下人恭敬的领着人进了王府，借着月色，在地上拖起极长的一道影子，夜间薄雾笼罩着，显得格外诡异。
萧侯镇已经在大堂候着了，见到江沛时，眸中带着笑意。
“江大人，许久不见，大人风采倒是不如当年了。”萧侯镇浅浅的笑着，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江沛眸光暗了暗，想起三年前初见之时，萧侯镇也是这样的神情，不过当时所言，“江大人，百闻不如一见，大人风采确如传言。”
同样的场景，不过心境却是全然不同。
就像主人亲手看着被自己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自己手下苟延残喘，苦苦挣扎，末了还要可惜的叹惋一声，为何蝴蝶不如初见那般惊羡人心了。
指尖掐在手心，江沛恪敬守礼，端着君子之礼，“王爷也不似下官初见之时那般英姿，岁月不饶人。”
见他如此说，萧侯镇也不恼，哈哈的笑了几声，“本王说过，我十分中意你的性子，不过本王也说过，不喜欢太犟的人。”
“过了三年，你还是固执己见，不肯站在本王这边吗？”
江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下官不过微末，只想尽力为百姓做事罢了，玩不懂那一套勾心斗角的营生，便是王爷看不惯下官，再想发作下官......我也绝不后悔。”
萧侯镇眼神促狭，转而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江沛显然警惕了起来。
“别紧张。”萧侯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本王叫你来......并不是为了为难你。”他走到一边，拿起桌案上的一封折子，“今日是想和江大人谈一笔生意。”
“不必。”江沛刚想开口，便被萧侯镇打断，“别急着拒绝。”
“不过是一个小交易，不会让你失了为官之心的。”他道。
江沛虽不信他，但是还是开口问道，“什么交易？”
“本王知道你可以近璟王的身，他也不会对你过多怀疑，所以本王要你替本王看着那边的动向，一旦有何异动，及时来通知本王一声便好，其余的也不需你操心。”萧侯镇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江沛半信半疑的接过来，里面是一封陈请封擢的奏书。
“这是......!”
“事成之后，本王会上书陛下，还你刺史之职，此后有关百姓的大小事宜，都由你决定。”萧侯镇笑了一声，“怎么样，一个交易换你一番前程，这个生意江大人可不亏。”
这确实是江沛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手指攥着那折子，他竟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
外面迷蒙的黑，傍山的薄雾，更是如梦似幻。
一道暗影划破夜幕，察沂王府很大，若是每个房间都找一遍，怕是要找到天亮，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很快，那身影猫到一处东边偏殿的厢房，此处寂寥，平日里也不便有人来，可是门外却守了两名守卫，实在可疑。
两个守卫打着哈欠，正百无聊赖，突然，后颈传来一阵闷痛，可怜他们根本就没看见是谁便倒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看了一眼四周，用匕首撬开了厢房的门锁，点着一个火折子进了房间。
房内不过寻常厢房的装束，一扇屏风玉台，木案上整齐的摆放着几本书册，那黑衣人将匕首别在腰间，翻了那书册却也没发现什么。
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厢房一定有什么机关暗道，不然萧侯镇不可能派人在这里守着。
只一瞬间，他便盯上了旁边的那一架屏风，用力的向东一推，果然，旁边的床榻木板从中间蓦地分开，露出一角向下的石阶。
“果然在这儿。”那黑衣人沿着石阶下去，轻巧的避开各处暗器，很快便到了里面。
里面更像一间书房，一看便是有人常来的，桌上摆放的茶具不染纤尘，那黑衣人拿过桌上摆放的折子和信函，大致扫了一眼，“三月佳日，当于一聚......跶庾主亲启......”
他的神情瞬间变了，看过几封，都是一样的字迹。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
“遭了。”那黑衣人神情瞬间变了，将那信函收在腰间，抽出匕首来迅速出了暗道。
外面已经有守卫发现了他，不能久留，那黑衣人攥紧了匕首，外面的人冲进来的瞬间，只见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那守卫身形一僵，轰然倒地，洇出一地殷红的血。
“来人啊！有刺客！”
声音还未传到大堂，江沛手中攥着那一封奏章，过了许久，久到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可怕，“察沂王不做赔本儿的买卖。”
他不信萧侯镇，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对本王来说也不是赔本儿的买卖。”萧侯镇知道他肯定会答应，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准确的说，你，我，是双赢。”
江沛深深的吸了口气，指尖微颤，“.......好，我答应你。”
“我果然没有看错。”萧侯镇笑着递给他一杯酒，“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江沛接过那一杯酒，还未等喝下去，外面便传来一阵慌乱。
“不好了，走水了......西厢房走水了！”
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人在门外禀告，“王......王爷！西厢房走水了，是粮仓和军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