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幕越下越大,乌云遮月,闷雷滚滚。
若非凡人,定可以察觉到一隅之地弥漫着强劲的阴寒之气,四面八方的鬼魂都被这气息吸引过来,但是又不敢靠近,因为只要接触那气息半分,便会瞬间被打的魂飞魄散。
屋内的颜姝宁自然也察觉到外面聚集的东西,但是此刻她已经全然无暇顾及,头顶冒出大颗的汗珠,强行运功压制着内力的外溢。
外面的东西似乎察觉到她的灵力波动,贪婪的在外面垂涎着,仿佛只要这房间里的人有片刻的松懈,便会蜂拥而上,将她瞬间撕碎。
“一群杂碎。”颜姝宁不屑道,“竟还不自量力的想要瓜分我的灵力。”
颜姝宁伸手封住了自己的灵脉,灵力爆发了一瞬间,离得近的鬼魂都没能幸免于难,一瞬间化成了灰烬。
颜姝宁也体力不支的瘫倒在床上,靠着床沿吐出一口血。
但是外面的东西却一瞬间没了痕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四散奔逃,害怕晚一秒便和之前的鬼魂落得一样的下场。
昏暗的夜色,低垂模糊的纱帐,颜姝宁倒在床上,借着一点朦胧的光,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一点一点朝着床幔的方向走过来。
“谁。”她如今体力不支,说出的话也带着浓重的疲倦,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影子。
那身影顿了片刻,驻足在窗边的位置,窗外隐约的光亮让颜姝宁看到了他模糊的面容,撑着胳膊直起身来,眉峰锐利,“是你?”
“善哉。”那白色影子微微躬身,“施主周身妖气甚重,何必苦留人世?”
“上次一见是你杀我,没想到此次又是如此。”颜姝宁嗤笑了一声,看着那和尚,“佛家口口声声的万物生灵,便如此容不下我鬼界之人?”
“六界众生,皆有天命,施主既是鬼界之人,寄居人界,是为不妥。”那和尚手持佛珠,嘴里念着大道,颜姝宁却嗤之以鼻,“我寄居人界,那和尚你周身妖气可并不输我,又如何阐你佛家之道给我!”
“是佛是人,皆由心定。”那和尚转动着佛珠,“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颜姝宁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前日之仇我还未报,今日若是我身死归尘,回了鬼界,我照样杀上佛塔取你性命。”
可惜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不然这句话倒还有些威慑力。
“阿弥陀佛。”那和尚行了一礼,“小僧今日并非为杀你而来,施主大可放心,小僧今日来,却是想助施主一臂之力。”
“道不同不相为谋。”颜姝宁冷笑了一声,“你我殊途,何来相帮之理?”
之前这和尚对她出手的时候,招招式式都是冲着取她性命去的,她不信正道,更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取她性命之人。
“善恶报应,祸福相承,此身阳寿未尽,命不该绝。”那和尚挥手推掌,掌心浮动着一朵蓝色青莲,炽焰茕茕,飞身融入颜姝宁得筋脉血流。
颜姝宁痛呼了一声,瞬间瘫倒在地。
那业火与她本身灵力相克,但是又是佛界至宝,寒气逼人又以极快的速度融进她的血脉,死死的将她体内爆发出来的那股力量压制了下去。
颜姝宁痛的肩背紧缩,额上尽是冷汗,像是身处无间地狱。
“你本靠着仇怨屈身,然如今仇怨已结,这具身躯支撑不住你体内的灵力。”那和尚看着颜姝宁痛苦的表情,神色没有半分波动,“青莲业火是寒冰圣物,与你体内灵力相生相克,能压制住你体内的妖气,帮你调和内力,不会冲破这具躯体的极限。”
说着,他指尖回转,将最后一缕业火注入到颜姝宁体内,颜姝宁指尖攥的青白,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筋脉都像是在烈火和寒冰中历经炙热严寒,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火焰烧灼,那寒冰侵袭,承受着如此之痛,红眸颤抖,尖利的赤甲扎进木梁,喉间发出一声低噎。
“为心无染,妄念不生,我人心灭,毕竟清净。”随着最后一句话,颜姝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戾气于顷刻间退却,灵力溃散逼退,周身侵袭进一阵寒冰之中,赤红的眸子也一点点变淡。
颜姝宁瘫倒在地上,呼吸不稳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一朵幽暗的青莲若隐若现,很快便消失在掌间。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只有颜姝宁不平的呼吸声,伴随着窗外滴滴嗒嗒的雨声,寂静无声,像一场朦胧迷幻的梦境。
“阿弥陀佛。”那和尚行了一个佛礼,声音平静无波,“你我机缘如此,但是容贫僧提醒一句,你和他终归殊途,若是执念不舍,终是害人害己,却无半点好处。”
“多谢师父提醒。”颜姝宁指尖攥进了掌心,深呼了一口气,“不过我的机缘从不由天定,哪怕是天道,也从不是束缚我的归途。”
“何必如此......”那和尚叹了一口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执念如梦,放下方醒。”
“放下......”颜姝宁重复着他的话,嗤笑了一声,“若是什么事都能放得下,又怎能算是执念呢?”
就是世间诸多琐事无法释怀,久积成执,方才成念。
见她如此固执,那和尚也不再劝,低头道,“缘份皆定,既然如此,贫僧任务已了,便不多叨扰,望施主好自珍重。”
一身白衣,消失在无尽的雨幕中,却没有沾湿一星半点儿,满身妖术,却心向佛,如此一人,世间也无其二。
但是颜姝宁却并未多想,脑中尽是他离去之时说的那番话。
掌心青莲还带着散不去的寒气,提醒她今夜之事并非是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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