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藕歪了歪小脑袋,定定地瞅着提督大人,似是有所悟。
“未央是指还未到达顶点,处于走向巅峰的路上,所以不会出现下坡路,但圣人却在含蓄地告诉小藕要警醒起来,否则…就……对吧?”
“要记住,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说着,稷澂转身抬头。
他微垂首,背着月光。
阴影斜斜覆在他俊逸的面庞上,半遮不掩的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道仁帝素来是会权衡利弊,也会逼着旁人必须权衡利弊。
让小娘子成为贵人的贵人?
那他就来教教他们,竹篮打水的后面是什么吧!
只要有他在,便不会让小娘子给任何人背黑锅……
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不行!
夏藕是个心宽的,自是一夜好眠,而稷澂则是彻夜哭读,会试在即,他没有多少功夫了……
宫外,道仁帝的七十二卫,连夜出动。
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
数万步骑军,中军,左、右掖,左、右哨,五军营,彻夜不休的寻找“未央郡主”。
禁军强势搜寻,整个燕京城内,凡是家有女子的,无论年纪大小,成婚与否,全部都统计了出来,挨个与画像做比。
此事一经传开,未央郡主便处于流言的风口浪尖之上,人人都在打听未央郡主是何许人。
为何他们之前却从未听过?
“听说未央郡主乃是今上遗落在民间的公主?”
“不对,不对,那个是太康公主,未央郡主是公主民间的妹妹。”
“太康公主当年丢了,都没有这个架势吧?这个未央郡主难不成比今上的亲骨肉还得圣心?”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未央郡主便是池瑶的胞妹,当年池府高氏以女易子的女儿,这不听说被诛三族就跑了!”
“咱们的圣人乃是千古明君,极为仁善,不仅给将功过相抵了,还给那池瑶的胞妹加封郡主呢!”
“竟是这样,想不到池瑶那个祸头子,愣有个救了太子与公主的胞妹,可真是前世积下大德了!”
坊间的各路传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过数日的光景,已经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然而,就在这样严密的部署下,足足一月间,禁卫军将整个燕京城都翻遍了,却仍旧没找到“未央郡主”。
文武百官亲眼看看这段时间,禁卫军闹得京中不得安宁,纷纷上奏,弹劾未央郡主,又请求今上收回成命。
道仁帝心中焦急,一改文儒模样,直接撸了几个闹得最凶,带头的官员。
这回,众臣一见这架势,是真的没有一个敢再上前触霉头的了。
但由于禁卫军已经封城一个月来了,京中粮价暴涨,达官贵人还好一些,可那些寻常百姓,却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
福娃是最后才听说此事的,这还仗着牟斌来东宫看未婚妻时,无意中提了那么一句半句。
否则,他们东宫算是彻底地与世隔绝了。
夏药也是这才知道,道仁帝面上对未央郡主看重,实则借着妹妹的名头去找稷贵妃。
登时,她就要去找道仁帝说理去。
姑娘家的清白和名声有多重要,没人比她更了解……
近来道仁帝下朝后,还时不时的来看看女儿,和蔼可亲的关怀一下晚辈。
这次,夏药就立场极为坚定的同道仁帝,说了某些劝谏的话。
这话倘若是旁人说的,道仁帝早就大发雷霆了,哪怕是太子他都能揍一顿,可这话说的是女儿。
那个在他的失责之下,饱受稷家欺辱的遗落民间女儿。
是以,他不由得不退一步。
道仁帝承诺,只要谁能用计策,将稷贵妃找到,就为夏藕证明清白名声。
登时,众人齐齐望向提督大人。
稷澂不负众望,当场献策。
“以饵诱鱼”。
倘若,此举仍旧寻不到人,那便表明稷贵妃已经离开燕京城了,要往外省寻人。
瞬间,道仁帝如梦初醒。
没错,那个蠢女人不是在乎母族嘛?
那就用稷家人,来引她上钩!
当下,道仁帝下旨,即刻当众惩处稷家众人,由太子亲自监刑。
福娃怕把握不好尺度,万一做得过头,弄巧成拙了,可如何是好?
他便要求,让稷澂协助。
稷澂出谋划策倒是可以,可他哪敢将小娘子一人留在宫里?
可他开口,又名不正言不顺……
夏药看出了瀓哥的顾虑,便趁机央求道仁帝,说她也想亲自看看稷家人的下场。
道仁帝看了女儿的伤势,见月余间疗养的确实不错,才将将地准了。
又见,夏藕近日都很乖巧,任劳任怨的背着黑锅,挺识时务的,便允她也可以女扮男装去看看热闹。
夏藕连连道谢,表示自己不会辜负圣意。
不就是暗示她,不要表明身份嘛?
她懂!
时不我待,一行人在牟斌统领的锦衣卫护送下,出了宫门。
皇家的马车车厢之内熏着龙延香,清幽宁静,与街上喧哗的场面完全不同。
街上行人如织,两边店铺林立,摊位繁闹,小摊小贩喜庆的吆喝着。
远处高楼巍峨,近处繁华似锦。
夏藕挑开车帏,看着外面。
恍若隔世。
目光贪婪的望着这人间烟火气。
稷澂随手将车帏放下,在小娘子的耳边,低声道“都是禁卫军扮的。”
“原来如此……”夏藕瘪瘪嘴道。
就说嘛,燕京城都封了一个月了,小贩和店铺们怕是早就卖光库存了,又怎会仍旧如此繁华?
很快,被押入诏狱的稷家人,被押解上街。
他们是皇亲国戚,就算下狱也未曾吃苦,更没有被用刑,连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未褪下。
有锦衣卫提前做宣传,百信早早地就等在了街道两旁。
有随手扔臭鸡子、烂菜叶、软柿子的,还有有拍手叫好的。
须臾间,走在最前的金太夫人,宛若变成一床行走的货物架。
她的身上五彩斑斓,红的是柿子,绿的是菜叶,灰黑色的是臭鸡蛋,就差炒一盘什锦大菜了……